迦南受到了那一道目光,拈着菩提叶的手掌隐微渗出了一丝虚薄的冷汗,温沉道:“谢老夫人身正伟岸,傍依光明,不敢有邪祟沾身。”
沈莺歌淡“啧”了一声:“堂堂圣僧,一叶障目,也不过如此。”
言讫,拂袖离去,背影潇洒嚣张。
留下面面相觑的衆人,人人脸上都异彩纷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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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莺歌离开佛殿,没有带上汤嬷嬷,只让她去厢房等候。
她去逛了一圈西湖,放生池麇聚着诸多小舟,不少贵女公子在放生一些龟鱼螺蚌。不远处,就是专门竞相卖鱼鬼螺蚌的商贩。
放生会上集了数万人,挤挤挨挨,氛围格外喧闹,天时又有些热,沈莺歌走了一圈就出了薄汗,去大榕树下面纳凉,坐在凉荫底下放空。
离那座佛寺远了一些,她心中那一抹阴翳的影子,适才淡了些,不适感也消退了。
“发什麽呆呢?”头顶上方传了一阵调侃。
沈莺歌仰首一望,竟是撞见许久未见的鹰扬,他如雁过无痕般从榕树间滑落下来,纵跳至沈莺歌身边,“就因为一些空穴来风,就不高兴了?”
沈莺歌微微一愣:“你刚刚都听到了?”
“这个葛氏,借怪力乱神之幌子,意欲操纵你,好在你立场足够坚定,没有被她带偏。”
沈莺歌应了一声,想起了那一桩紧迫的任务,不由蹙眉,“兵防图落在了谢瓒手上。”
“我知道,这是堂主计划的一部分。”
看鹰扬这样淡定,沈莺歌反应过来:“你去左贤王府窃兵防图,是虚晃一枪?”
鹰扬挑眉一笑:“也不是,我跟踪了左贤王的三个男宠。”
沈莺歌眼神闪烁了一下丶抿唇未接话。
鹰扬道:“国宴那夜结束後,左贤王让三个男宠去了一艘船上。我跟上去,适才发现,船上还有另外一个未出阁的女子。”
哪怕他没有刻意去提醒,沈莺歌一下子就明悟了过来。
这个未出阁的女子,正是葛嫣。
鹰扬并不知道这位未出阁的女子与沈莺歌的羁绊。
沈莺歌道:“你救了她吗?”
鹰扬摇摇头:“我本来打算插手,但我看到了陈伶,是陈伶将她带到了那艘船上,而陈伶那夜跟你一起行动。”
到了这里,鹰扬话里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晰了,他长身直立在沈莺歌面前,近距离俯瞰着她:
“你为何设计葛二姑娘?”
沈莺歌没有说话。
她以为令国公府会最先来找她算账,没想到是鹰扬最先觉察到了这一层端倪。
沈莺歌没有避开鹰扬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因为她不打算瞒他。
“因为葛二姑娘欠了我一条命,”她走近,迎上他探究的视线,“我要让她血债血偿。”
更确切而言,葛氏姐妹都欠了她一条人命。
滴水之仇,沈莺歌必当涌泉相报。
想必葛嫣已然遭到了她的第一份报应,但也是噩梦的开端罢了。
沈莺歌不会一口气弄死她,就像狸猫对待硕鼠,真正杀死对方之前,会进行漫长的折磨,让对方在精神丶体格方面都全线崩溃,生不如死。
鹰扬没有再深问下去,他只是觉得,沈莺歌露出了一些很陌生的部分,不再像以前那个她,以至于让他感到有一种疏离的距离感。
他淡然一笑,递给了她一只辟邪袋,说是这一桩紧急任务的奖赏。
系上辟邪袋,任何毒虫走兽都无法近身。
沈莺歌正好是需要这种东西。
大蟒给她留下了阴影,若是辟邪袋能驱赶它,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沈莺歌当下就将辟邪袋系在了腰间。
鹰扬也正好看到了她手上的一层薄茧,她练剑的刻苦程度,亦是可见一斑。
“谢瓒在教你习剑?”
沈莺歌淡淡嗯了一声,一提及他,她显然就没有好气,“他毫不留情,严峻又冷厉。”
鹰扬眸底晃过一丝深意,嘴唇动了一动,想说些什麽,但西湖湖畔传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两人循声望去,发现一丛羌兵出现在同泰寺寺门,簇拥着左贤王和宇文柔。
他们竟然也会来参加沐佛节。
不少百姓如遇煞鬼,避道而走。
“我们快走。”鹰扬忽然掖住她的袖子,低着头,往迫近商贩的方向走去,他买了两条鱼,递给了沈莺歌一条。
沈莺歌也低垂着头,有模有样地俯蹲在池畔,将鱼放生了。
鹰扬看着沈莺歌道,“昨日收到了风声,四月底,左贤王和宇文柔将会乘坐苍龙号,跟随小皇帝和百官南巡,那是第二场谈判的地点。”
沈莺歌的任务是,在苍龙号上杀掉左贤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