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
……
两人对着舆图研究半日终于安排完诸事,上官季仙坐得有些乏了,懒懒地往舱内贵妃榻上一歪,左手从袖袋里掏出个杜梨,驾着腿一边啃一边扇扇子道:“这官船就是不如楼船敞亮,闷得慌,不透风。”
君衡在窗边书案前坐下,执起笔:“之前叫你查的事查得怎麽样了?”
“嗯?什麽事?”上官季仙和他对视一眼:“哦,那个呀。”
他翻身坐起来:“那俩小孩儿倒没什麽,就是康王指使司农寺挑出来的替死鬼。我估摸着他也不敢真在东宫弄死你,应该只是不想让你好过,才让司农塞了俩小屁孩进来。只是没想到内侍省胆子也大,竟敢当着金吾卫弄鬼,两面撞到一起,要不是表嫂果断,把事情揭破了,这次还真是有些危险。”
此事说起来上官季仙也有些心悸,这次是他们大意了。原以为刘治是君衡的啓蒙武师傅,陛下既派他去看守,那时节丽池院又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正常人都不会敢再这时候弄鬼。
但耐不住这世上总有些傻子愣子,康王就不提了,那陈士良小人一个,不过一把刀,竟也敢这般上蹿下跳,让上官季仙看也是离死不远了。
君衡正执笔在纸上写着什麽,听罢只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上官季仙瞧了瞧他,却突然眼珠一转道:“说起来,我看表嫂还挺喜欢那俩小孩的,你怎麽让晋王殿下带回去安置了?虽说现在还没到幽州,但将来总要把幽王府搭起来,总不能就你们夫妇二人撑着一个空架子。那俩小的虽不顶事,至少干净讨喜,留着伺候表嫂就是了,结果你一句话不说就给人送走,这不是伤她的心麽。而且船上尽是些男人,没了婢子伺候,好些事还要劳动表嫂自己操持。”
烧火做饭什麽的虽劳动不着张格,但姑娘家的衣裳总不好交给男人去洗,上官季仙接连两天见她大清早顶着晨露,悄悄打了冷水在角落里洗衣服,便知她应当是生活上有些不方便。
可他家这位表兄打小就甚少接触女子,估计根本没长这根弦,上官季仙这才提醒一二。
君衡听他啰嗦这一大通,终于从纸笔里擡起头看了他一眼:“你们倒是熟络。”
“嘿嘿,”上官季仙笑着凑过来:“美人麽,我一向都是熟络的。你就是太闷太不解风情了,好好的桃花也总能叫你冻死,真是白瞎了这张脸。”
这话一出,上官季仙当即吃了君衡一记冷眼,他也不当回事,继续喋喋不休道:“不过这下好了,老天给掉了个大美人作娘子,也省得你自己找了。哎不是我说你,这作娘子的都想要夫君疼宠爱护,人家这些日子救你护你,还衣不解带地照顾你,如此情意,你好歹温柔些,学学怎麽怜香惜玉,不要镇日板板正正的,连句甜话都不会说。你没见你整天这般严肃客气着,连带表嫂也跟着紧张吗,明明跟我们说起话来很爽利的。”
君衡心道,他哪里是故意要与她客气疏离,实在是……他手中的笔停了片刻,凝眉沉肃道:“母丧未过,热孝成婚已是不该,遑论其他。”
门外,拎着食盒正准备推门而入的张格闻言一怔,手不自觉从门上滑了下来。
屋内,上官季仙听罢却奇怪道:“我只是让你待人体贴温柔些,又没让你做什麽,和孝期有什麽关系?”
守孝就守孝呗,只是不能圆房罢了,又没说夫妻不能恩爱和睦。再说了,食色,性也。没听说谁家守孝连两口子亲近一二都不许了,那不成强人所难了吗?
上官季仙不解道:“孝在大义,你又不是那些沽名钓誉之辈,要凭着这个挣名声,怎麽也突然拘泥起这些小节来了?”
君衡:“……”
张格:“……”
听不下去了真的是,张格擡手推开门:“吃饭了。”
上官季仙连忙收声,从榻上翻身下来,整整衣裳凑过来翻食盒:“表嫂好呀,我正好饿了,今天吃什麽?又是索饼?”
上官季仙瞬间有些腻歪,任凭什麽山珍海味,连吃四五天也尝不出滋味了,何况只是水煮面片。
张格往桌子上摆碗筷:“没办法,船上会做饭的人太少了,能用的东西也太少了。不过之前从东宫膳房带了些葱姜出来,我今天让船工试着用酱烩了烩,应该比水煮的有滋味些。”
船上除了士兵就是船工,并无专门的夥夫,司巧二斤又没跟着来,张格也不会用这船上的竈台,吃得真是不咋地。其他人行船根本懒得费事,都是冷水就干饼凑活填肚子,但君衡身体刚好了点,哪里能吃那些。
索饼就是大周最常见的早膳,从上到下都常吃,类似炒锅面条丶面片汤。做起来最简单,也不容易做坏。
张格从食盒里单端出一碗放到君衡面前,君衡低头一看,比起旁边淡褐色透着葱花酱香气的索饼,他这碗的汤汁明显清淡许多,不过雪白面片上卧着菹菜和荷包蛋,看着比旁边的丰盛一点。
张格:“你的伤口还没好全,这碗酱加的少,滋味可能差一点。”
君衡点头:“无妨,多谢。”
张格:“……不客气。”
上官季仙:“……”没救了。
三人沉默地吃过饭,上官季仙实在受不了这两人客客气气的古怪氛围了,干脆道:“马上就要停船了,我去看看怎麽安排。”
说完一溜烟跑了,留下张格和君衡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
张格起身将碗筷桌椅收拾好,从柜子里拿出包袱,看向仍在桌边端正坐着喝茶的君衡,自然道:“该换药了。”
君衡握着茶杯的指尖微微一蜷:“嗯。”
他的手缓缓伸向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