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舔了舔嘴唇,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说:「我就是……」
「哎,」贺迟把苏星拉到自己身後,曲起手指在桌上扣了两下,插话说,「待在那儿可以吗?」
他伸手指了指病房外面的长凳。
「啊?」护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愣了一愣,说,「可以是可以,就是……」
「可以就行,」贺迟搭着苏星的肩,打断她说,「谢谢啊。」
两人走到长凳上坐下,贺迟拍了拍凳子,笑着说:「这木头好,软硬适中,空调又足,适合睡觉。」
苏星脱下背包扔给贺迟,提着塑胶袋说:「我去洗苹果。」
贺迟摆摆手;「我去外边抽根烟,两天没抽,憋死爸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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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从塑胶袋里挑了一个最大的,拿出来才发现苹果上刚被摔出了几个小坑,看起来既不美观又不美味,也不知道贺迟嫌不嫌弃。
那几个小坑上,果皮凹了进去,脏兮兮的都是沙尘。苏星用手把坏了的地方挖掉,又放在水龙头下仔细冲洗了一会儿,拿纸巾把水珠擦乾净,才捧着苹果回去。
就算这个苹果坏了,变得很难看,但这是他能送给贺迟最好的一个。
贺迟不在病房外,估计还在外边抽菸,苏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神游了会儿,脑子里出现的竟然是刚刚物理比赛没做出来的那道题。
奇了怪了,在考场上毫无头绪,这会儿演算过程一步步地在脑海里浮现。他手指在大腿上画着受力分析图,思路出奇的清晰,没几分钟就有了答案。
第二小题的阻力是90N,也不知道司歌做没做对。
他拎着苹果上那根小枝丫,对着坑坑洼洼的果子笑了笑,就当自己做出来了吧。
连续三年蝉联新阳市中学生物理竞赛冠军,苏星同学,牛逼!
苏星发现现在只要自己一个人待着就容易胡思乱想,他提溜着苹果打算去找贺迟。
他站在窗边往外张望了一眼,贺迟在外边的一颗梧桐树下抽菸。
苏星出了大楼,走近了才发现贺迟在打电话。
「东子,」贺迟吸了一口烟,顿了几秒,才接着说,「你手头有没有现钱?」
「嗯,我最近遇上点儿事。」
「估计得要不少。」
「行,你先打给我,谢了兄弟。」
苏星没有出声惊动他,贺迟打完一个电话,烟也抽完一根了,他重新点上一根,手指在手机通讯录上划拉着。
苏星站了一会儿,捧着苹果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过了十多分钟,贺迟才带着满身的呛鼻的菸草味儿回来。
苏星皱了皱鼻子,贺迟抬起胳膊嗅了嗅,说:「这烟味道这麽重?」
「苹果,给你的。」苏星伸手把苹果递给贺迟。
「我家奶壶宝真好!」贺迟接过苹果,张嘴就是一大口。
「你手机借我用下,」苏星说,「我的没电了。」
贺迟没多想,随口说:「裤子口袋里,自己拿。」
苏星拿出贺迟的手机,解锁之後打开了通话记录,前几通电话打给了李浪绿毛和东子他们,最後打出去的一通电话显示没有被接通,响铃三十八秒,显然是被对方挂断了。
显示联系人是「妈」。
苏星的手指在这条记录上顿了顿,然後平静地把手机放回贺迟口袋里。
「怎麽了?」贺迟边吃苹果边问。
「我今天考得不好,」苏星看着他说,「最後一道题没做出来,一整道题,一个小题都做不出来,丢了十五分。」
贺迟靠近苏星,一只手在他大腿上轻捏了几下,语调轻快地安慰他说:「没事儿,无所谓,不就十五分吗?不要就不要了呗。」
苏星笑了笑,接着说:「我不是做不出来,我再想别的事。」
「什麽事?」贺迟问。
「卖血,卖肾。」苏星语气平稳,眼神里没有丝毫波动,「卖角膜丶眼睛,卖什麽都行。」
贺迟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他那一刹那太阳穴像针扎了一样的疼,五指收紧攥成拳,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你怎麽能……」
苏星叹了口气,手掌覆上贺迟的拳头,指腹在他凸起的指骨上轻轻摩梭着,他对贺迟说:「不能,我想了一道题的时间,还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