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麽来了?”贾母惊愕地问道。
这却怪不得贾母惊愕,这个时辰正是衆人请安的时辰,虽说都是一家子的骨肉亲戚,倒也不需要避嫌,但贾政自诩圣人子弟,行事更讲究几分,从不在这个时候往贾母院子中来,至于贾赦,他与诸多小妾玩闹尚且来不及,更不会这时候过来。
更有贾宝玉一见到他老子,瞬间如同拔舌的鹌鹑一般,紧闭着嘴,缩在椅子上,换来湘云的一声嘲笑:“出息。”
贾宝玉连连擡手作揖,只求湘云放过他,别引起贾政的注意。
但此时的贾政,没心思和贾宝玉啰嗦,只不过是狠瞪了眼罢了。
“母亲,好消息”贾赦搓着手,兴奋地说道:“天大的好消息。”
就连贾政的脸上,也隐隐露出兴奋之意。
“老大,你别急,慢慢说。”贾母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这大儿子除了在女人堆里浪荡,是再无半分本事的,他说着的好消息,未必是好事,但贾政却素来稳重,能让他都露出如此神态,必非小事。
“母亲,”贾赦笑着将鸳鸯倒来的茶一饮而尽,都顾不上多欣赏鸳鸯白嫩的手,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听闻宫中有意,让妃子回家省亲。”
“省亲!”高高低低地惊呼声响起,交织成片。
哗啦一声,贾母宽大的袖摆将案几上的茶杯掀翻,在丫鬟们惊呼着上前之时,她不耐烦地挥退,直直盯着贾赦:“你说得可真。”
贾赦扬起眉头:“母亲这说得什麽话,如非消息确凿,我又如何敢编排天家。”
说完,他挤着眼睛看着贾母,贾母一愣,知晓他这是从东宫太监那边得到的消息,便也不再多问,期盼地望着贾赦:“既然妃子可以省亲,我们也将娘娘接回来,这又是个什麽章程。”
元春自出生便被贾母抱到自己院中抚养,贾母对她感情最是深厚,奈何一入宫闱,也只前两年匆匆见过一面,之後再没见过,只能靠着太监偶尔传话,得知元春状况。
贾赦愣在原地,好半晌才挠挠头:“母亲,这,您等儿子再去探听一番。”
贾母没好气地白了眼,果然,她这大儿子指望不上,转而问着贾政:“你那儿可有听到什麽消息?”
贾政顶着贾赦铁青的脸,恭敬回话:“母亲,禁中大内,宫禁森严,我们这等外人又如何能打听得到消息。”
失望不可遏制地浮现在贾母脸上,贾赦得意洋洋地看着贾政,他这弟弟从小就是个假道学,卖乖讨巧地换来父母喜爱,这不也没说出什麽新意。
“只不过,”让贾赦失望的是,贾政还真能说出一二三来:“儿子听说此事後,寻人打听了一番,听说宜妃娘娘家已经选好的地儿,动土破工了,想必他们家能知道些内情。”
“郭络罗家。”郭络罗家久居关外盛京,前两年蒙宜妃的福,擡旗後才有一支人住在京中,两家并无半分交情,贸然上门过于失礼,总得找个合适的中间人才行。
中间人该找谁呢,是南安太妃还是北静王妃,这都是与贾府有旧的人家,贾母斟酌着,却一时难下决定,她指甲在炕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地声音,让屋子里的人听得心烦意乱。
黛玉扇起团扇,柔和地风从她手中散出,贾母也感受到了舒爽的凉意。
对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瞧着黛玉,贾母眼前一亮,还有什麽人能比黛玉更合适呢。
“玉儿,”贾母握着黛玉的手,殷殷问道:“你元春姐姐进宫十数年,再没见过家中一草一木,你能帮着问问,省亲一事该如何操持?”
浑浊的眼泪顺着眼角掉进了贾母的皱纹里,黛玉叹了口气,握着贾母的手:“外祖母,我写信去问问五阿哥,他是否知晓此事。”
听了黛玉的话,贾母瞬间轻松起来,她拍着黛玉的手,喃喃念着好,随即便对贾赦和贾政说道:“天也不早了,你们别再这儿待着,坏了我们的热闹。”
贾赦与贾政却惊吓不轻,他们外甥女将给五阿哥写信说得如同喝水吃饭那般简单,五阿哥又如何会搭理,更何况,五阿哥已经离宫日久,宫中的事,他又如何知晓。
事实上,五阿哥不仅对省亲一事了如指掌,甚至此事都是他谋划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