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转眼间,姐姐却要嫁人了。
因为准备婚事,陆子诺已一月未出府,寄给妹妹的信也从听戏逛茶楼,变成委屈巴巴的抱怨。
知府对陆家二房来说,已是高嫁,于是出嫁要准备便实在太多。
光是教礼数的嬷嬷便请了三个,小到用膳大到如何伺候婆婆,简直需要事无巨细地学习。
陆子诺从一开始地抗拒到被迫接受,连信中口吻都稳重了许多。
但这样的稳重,陆念安却并不喜欢。
*
黄昏以後,橙黄馀晖一点一点逝尽。
这几日陆祈都呆在宫中,已五日未检查妹妹的字,这日回府以後,便先去了一趟北院。
方才进屋,没等他主动开口,陆念安便极其自觉地翻开小册,又双手捧着册子,乖乖交给兄长检查。
陆祈接过小册时,多看了妹妹一眼。
随後长指抵在书册边缘,一手提笔,批阅起来。
书房内寂静,桃花灯映照出浅粉色的光,将长桌一侧照亮。
陆祈坐在妹妹的小椅上,高大身躯因此显得局促,姿态却雅正,极有耐性地一字一字圈点。
当今圣上是个甩手掌柜,自回京以後,陆祈忙碌之际,谁想见他一面都是极难的。
他时间宝贵,很少浪费在无意义的地方,现下却仿佛是再看哪个状元写得文章。
替陆念安批阅完松散地小楷字,陆祈放下长笔,难得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额。
陆念安见状,又讨好地替哥哥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哥哥辛苦了。”
“……”
陆祈接过,修长的指骨搭在杯口,却未喝,只是静静看着陆念安。
陆念安忽然有些紧张。
官场之上的人,莫非都是这般,喜沉静地看着人,却不说话。
那淡然的压迫,很快就让陆念安主动交代了干净。
“阿念也想给姐姐添两箱嫁妆,”陆念安低下头,闷声又道:“姐姐最近变了许多……”
从教养的嬷嬷开始说起,陆念安说得细,又断断续续:“……所以姐姐都一月未出府了。”
静静等她说完,片刻後,陆祈淡声开口评价:“女子出嫁前皆会请嬷嬷教养。”
“是吗?”陆念安忽得被这话吓到,又联想起家姐寄来的那些信,一时间有些恐慌。
恐慌之馀,她想起自己原本要说些什麽,忙打住联想,道:“那哥哥能帮姐姐出府透透气吗?一天就好了。”
这句话,显然才是她这般乖巧的原因。
同家姐快两月未见面,只有越来越少的信交流。
陆念安怕姐姐嫁走以後会更忙碌,便想要见她一面。
想到这里,她有些期盼地看着兄长,一张莹白的脸仰起,肤若凝脂,乖巧极了。
被小姑娘这般恳求地看着,陆祈却也只是叹气:“阿念拿哥哥当什麽?既是二房的家事,哥哥如何能插手?”
“可是我就是想同姐姐说说话了,”陆念安低下头,後知後觉也意识到哥哥的为难,咬着唇瓣沮丧道:“那好吧。”
陆念安紧张或是沮丧时,总是会给自己找些事情转移注意。
或是捏裙摆,或是玩手指,亦或是像现在这般——本就红的唇瓣被咬得越发殷红,在光下,唇瓣又挂上些许晶莹的水渍,委屈极了。
陆祈眼眸暗了暗,用指腹替她揉开,再慢条斯理地拿出绸帕擦拭长指。
垂眸时,他一张脸沐在阴影间,轮廊冷硬:“明日哥哥的确不能陪你,既是要找姐姐,要乖一些?”
“哦……”缓了会儿,陆念安忽然意识到他说什麽,惊讶地擡眸,立刻保证:“哥哥,你知道阿念一直都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