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谎话时,已经不再会紧张了。
片刻後,陆祈转过身:“那阿念要等哥哥去问问吗?”
他大有一副要认真计较的模样。
陆念安便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当然不害怕惩戒,只是不想牵扯身边的人。
脑中一片空白,无措之际,忽得想起家姐教过她讨好长辈的招数——倒茶捏肩撒娇。
“哥哥你坐。”陆念安指着一旁的美人榻,殷勤道。
陆祈仍平静看着她:“阿念,哥哥最不喜你撒谎了。”
“坐吧哥哥。”陆念安闭口不谈,柔软无骨的指尖勾住他掌心,轻轻拉着他往前。
他生得太高,手掌也大,需要用双手才能将他拉住。
陆念安原以为要费些力气,还未用力,就感受到身後的人跟着上前。
等将人拉到榻间,陆念安又催促着他快些坐下,继续殷勤道:“哥哥你今日辛苦了,阿念替你捏捏肩好不好。”
她生得娇小,手心自也是小的,当下搭在陆祈肩侧,连他的肩膀也拢不住。
更别说他骨头太硬,也捏不动。
顿了顿,陆念安手搭在哥哥颈侧,退而求其次地替他捶肩。
她认认真真捶了好一会儿,才极小声地恳求:“哥哥你别怪秋菊了,是阿念闷了许久,想出去透透气,才拉着她一起。”
里屋内点着灯,一室明亮。
陆祈坐在塌边,感受到从肩侧传来的,极轻微的动静。
这两年她好似学了不少。只是陆祈见过太多太多的讨好,其中不乏有跪在地上恳求之辈,只她一个,连捶背都像是抚摸,实在没什麽诚心。
她也该长长记性。
不过捶了几下,陆念安就没有力气,再一次软声道:“哥哥你别怪秋菊了。”
她一边说一边仰起头,见陆祁连眼都未眨,侧脸轮廓仍旧冷硬。
这样寡淡的一张脸,就好像她不论说什麽,也不会得到回应。
姐姐说错了,这一套分明没用。
不仅没用,还害得她手都酸了……陆念安干脆收回手,歇气一般要走。
没等她转过身,陆祈却轻轻将她扯进怀中,大手跟着捏在她腕边:“手酸?”
他总是轻易猜出她在想什麽,没一会儿便替她揉着手腕缓解酸胀,叹息声:“哥哥就差依你了,怎麽就半途而废?”
察觉到他态度松动,陆念安试探着又问:“那哥哥是不去问秋菊了?”
“嗯,”他捏了捏她的手心:“这几日阿念会乖吗?”
陆念安自是乖乖点头。
知道她这两年长了些骨气,陆祈便也并未拘她太久,只叮嘱她再养三日便出门。
有了教训,接下来一连三日,陆念安都好生呆在屋中,无聊到极点了,也只是练一练琴。
等到了第三日的夜间,陆念安无比期待翌日,她实在是被闷透了,忽得好想去找几位姐姐,总之一点也不想呆在家中。
秋菊上前替她抹最後一次药膏,临睡前,又照常端来安神的药。
陆念安屏气喝完。
是王太医开得这方子太苦,既是又饮了两杯甜茶,舌尖仍馀存苦涩。
秋菊端上来一叠蜜饯,已是夜间,吃多了容易积食,只挑出一颗较小的给陆念安,叮嘱:“虽是苦了些,但小姐忍一忍,等睡能去就不哭了。”
陆念安很珍惜这为数不多地甜,含了会儿後,她眨眨眼,想起来什麽一样,问:“秋菊,这药方子还在吗?”
北院每日的药,一直是秋菊盯着在煎,药方子她也会存下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她点头:“都在呢,好生放着。”
陆念安躺下来,打了个哈欠。
明明困到极致,却一边揉着眼,强撑着开口:“我有些想看看。”
“都这般晚了,明日再看如何?”
秋菊走去一旁灭灯,里屋完全暗下来,只有月光透过破窗,落下细微光亮。
陆念安便闭上眼,只是临睡前,一想到还要一直再饮着这苦药,她忽然有些难受,脑中便全是沈大夫那张脸,怎麽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