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个晴天,整个北院都泛着一股子苦涩,陆念安昏迷了一整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喝药。
这苦涩实在让人难受,她动了将药倒掉的冲动,一擡眸,对上兄长黑漆漆的眸子,陆念安立马转过手,忙灌了一大口。
她到底是惧他。
昨日太医院来了两个医师,替她施针以後她便退了烧,又说她不是什麽大毛病,普通的寒气入体,睡一觉就能醒来。
架子床两边的水清色帘幔已经被拉开,陆念安靠在床边,一边咳一边喝药,纤弱无骨的指尖抵在胸口处,她难受极了,硬生生灌了一碗药,苍白的唇瓣也因此湿润了些。
陆祈接过空碗放在一旁。
他今日还有要紧事,本不该来北院,临走前,又忧思她会不会不乖——他果然不乖。
他看着她将药喝完才走。
用了药,她用衣袖掩着唇咳嗽,咳得眼角溢出泪花。
陆祈也不好受,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妹妹,他总是念着她好的。
临走前,陆祈匆忙道:“下月的宫宴不想去便不去。”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陆念安想,兄长实在是太了解她。
他此刻告诉她不必在去宫宴,使得她喝起素粥来都觉得泛甜。
正午时又用了一次药,秋菊盯着她喝完,将碗接过後随手搁在了红木柜上。
回头时,阳光倾斜散进室内,陆念安一头乌发沐在光影之下,两日未梳,有些毛躁。
秋菊拿来玉梳替她顺发,又同她念叨昨日的事情,一开口就先叹声气:“小姐,你昨日要将我吓到了。”
她话锋一转:“还好夫人很快就叫了大夫来,也一直守着你直到公子回府,公子进屋时,太医也跟着来了,好在没什麽大问题。”
陆夫人上了年纪,现如今已很少在熬夜,但陆念安这身子,总惹人担忧。
陆念安听到这里时,低下头有些感动。
陆家人一直待她极好,自来了陆府,她便没受过委屈。
她不该不满足的。
陆念安呼出口气,忍了忍心头酸涩,告诉自己以後还是好好要听哥哥和母亲的话。
“……”
秋菊没注意到她出神,此时放下玉梳,她已将她的长发顺好,继续往下说着:“徐老师也被吓到了,临走前将琴留了下来——哦,还没同小姐说呢,那琴是大公子托她带回的,本就是给小姐的礼物。”
*
陆念安想起了这个礼物。
前些年冬日那会儿,她宅在家中看闲书,认识到一种会泛紫光的木头。
便随口念给了哥哥听,又念叨若是真有这木,那她想要一把这木做得琴。
那时兄妹俩相隔甚远,一个端坐在书桌上处理公务,一个没正形得懒在塌上,一边吃糕点一边看闲书。
那时陆祈听见她的念叨,只敷衍了一句知道了。
时隔两年以後的今年,陆念安恍如隔世,才发觉那竟不是敷衍。
是哥哥替他寻的,替这把琴覆上了更珍贵的意味。
没高兴几秒,脑海中闪过几个零碎画面。
陆念安想起那琴的琴弦似是断了——秋菊说那琴已被送去了西院,陆祈说是要找人修缮。
她心有些痒了。
本想等兄长回来了再去看琴,可她显然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既是浑身无力,也要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琴。
秋菊惊讶于她的毅力,忙将她人压了回去:“小姐,公子说这一月你都不用碰琴了。”
“可昨日练成那般,实在是羞愧于老师。”陆念安颤抖着下了床,自己将鞋履穿好,摇摇晃晃往外走:“我不能让徐老师对我失望了。”
秋菊看着她背影,觉得她可太能折腾了。
只好叫来莲叶,陪着她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