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复又回过头去,道:“要我说,连这天道都偏爱你呢。我将那命轨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终于看到了神魔也有自己的命书,却偏偏没看到你的。”
她对着她笑了一笑,道:“偏偏你要来了,偏偏就多出了一册彤华的簿子,你说巧不巧?”
阿玄在时间的静寂流淌之间与她对视。
天地玄妙,不可复制,不可窥视。天道集世界精华的灵气,孕育出了那麽一个精妙的灵体,落在现世,天生可观命运规则,驻守天机。
就是妙临。
莫说极乐境,任谁来看,也难见的一个妙临。
她笑道:“天道怜你一生孤单,要接你来这爱恨俗世,轰轰烈烈走上一回呢。”
阿玄听见这话,眼神向下微微沉了沉,问道:“谁与你说的这话?”
妙临道:“希灵神。她有预测之力,一生得见一次真相,所以早见飞升败局。为求一破局之法,蓄力违拗天意,得见新世。”
那时候,宇宙间最慈悲的一位创世女神,用一生只有一次的珍贵机会,想要看破这无爱幻灭後的死生迷雾,想要为三界求一个完满之道。
她从前能以身相替,此时也就能以生相替,哪怕是必死的终章,也要换一点生的希望。她要确认这世界真的有快乐的新生境界可以保护一切生灵,要确认这境界中,亦有昂扬又勃发的生命。
她唯一一次穿透未来的目光,在美丽至极的极乐境界中,看到了一个美丽又纯真的生灵。
深妙悠远,是为玄也。你若无名,何妨名此?
她恳请她打开新境,挽救俗世。
七情六欲,由心而动,可更日月,可换天地,可改万象,自是世界大力量也。你若不信,何妨来见?
妙临深望着她,道:“你来得晚了些,希灵神已经亡故了。但她对我说过你,你能来,能与我做一场好友,我也很高兴。”
阿玄道:“非是我来,天命如此。”
她头向上微微擡了擡,道:“你我之上,皆不自由。”
妙临问道:“不要自由吗?”
阿玄道:“不要。”
妙临笑道:“我要。”
她拂袖看着广阔世间,道:“不单我要,自创世神起,三界生灵,皆愿自由。天道在上,定运行规则,善恶有报,因果有偿,都是好事,但限制太过,笔落字定,世人又与棋子傀儡何异?若世间万千生灵,活上一回,都只为作天道掌下牵线木偶,意义何在?”
这样的话,阿玄亦听长晔激情昂扬地说过一遍了。
她眼中没有什麽波动,看她道:“这世间从来不曾有谁,真正跳脱于外,不受掌控的。”
她语气沉了沉,道:“若失之控制,必定酿成大祸。”
妙临摇头道:“有的,阿玄,有的。”
她声音十分坚定,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坚定又自信的光亮。她起身往天机楼内层层书簿木架内走去,回身对她招了招手,道:“阿玄,我来带你看。”
这绝不可能。
阿玄迈步,跟着她走进命运浮沉的茫茫字书之间。
妙临眼瞳的颜色在天机楼灵力流动之间慢慢变浅,最後异化成泛白的浅金色。她口中唤着“长暝”,便有灵力浮动成墨黑文字,最後落定在一幅长卷之上。
那长卷缓慢下落,来到她们面前。
阿玄眉心向下压了压,道:“你能召出神魔命书?”
妙临笑道:“我驻守天机,岂能不察,岂能不见?”
一直以来,神魔都是这世界的最高层级。天机楼内的命书没有神魔卷,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才是推动这世界运行丶决定衆生命运的掌控者。
可实际上,只是天道有所隐瞒而已。普天之下,衆生平等,神魔又与其他何异?
他们高高在上惯了,所以他们不能接受。
但妙临天生与其他神魔不同,可以看到这世界深处的秘密。她从前不召,是因为没有必要,而且消耗力量过大,她实在有些承担不起。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某一个时刻,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力量仿佛突破了一层无形的桎梏,有了自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一种痛快。她尚未想明白原因,便听说前线来了一位新境的神女。
阿玄来了。
于是她的力量,终于在某一刻暗暗地完整了。
长卷安静又平整地展露在她们面前。阿玄上前一步,看到上面白纸黑字,清晰非常地写着长暝的生平。如何生,如何长,如何沉睡,如何落入离虚幻境。
她手指点在那四个字上,文字开始浮动扩大,又在其下显露出字迹更小的详细记录来。
哪一年,哪一日,哪一时。
于离虚幻境中,遇神女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