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步孚尹,长暝根本活不下来。
这就是答案。
他无法驱使所有的力量,就是因为他的力量从来就不够完整。他不能将本体从离虚境中带出来,除了重英禁咒控制的原因以外,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没办法将那具属于他自己的躯体带出来。
在离虚境内,他如何都不妨事,但是在主世界里,他不可以。
他必须要确保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完整,确保自己可以恢复到正常的状态,才能毫无後顾之忧。
所有细碎的线索,都在此刻归拢到了一处。混乱无序的思绪,终于汇总成最後的那个答案。
阿玄眼睛轻轻颤了颤,问道:“步孚尹就是长暝魂魄的一部分,是吗?”
被重英控制丶只能被迫躲藏在离虚境的长暝,无论如何都要想到一个可以脱身而出的办法。反正暂且也无法动用自己的身躯,他便干脆抽出自己的一缕魂魄,放了出去。
他不能惊动重英,所以这缕魂魄非常虚弱而微小,甚至无法拥有自我的意识。就是这样,才能无知无觉地飘荡出去。
这游魂飞越天地人间,飞越极乐新境,落入六道轮回,临于大荒神洲。于是他有了一个新的名字,那个名字就叫作恂奇。
他在那里爱上了一个神女彤华,又为了救她回到离虚幻境。游魂回到了归处,什麽恂奇,什麽步孚尹……都是虚幻,都是长暝罢了。
就是长暝。
所以命书是长暝,衔身咒也是长暝,所有的誓言是长暝,所有的故事也是长暝。
妙临看着她的眼睛,确定了她的一切所想,回答道:“是。”
阿玄固执道:“可步孚尹的魂魄是完整的。”
妙临反问道:“在你见到恂奇以前,他也是完整的吗?这浩瀚天地灵气氤氲,何处不能将他魂魄补足呢?”
阿玄噎住了。的确……在极乐境见到他时,他的确是个残破不全的游魂。
她挣扎道:“既然补足,就是完整生灵。他魂魄中只有一缕来自长暝,又岂能与他一样?”
妙临道:“何处不一样?你既这般尊崇天道规则,必定十分清楚命轨应当如何运行。凭空新生一条性命,为求天道不察,便只可运行于长暝命轨之下。”
她十分残忍道:“他只是复制了长暝的命轨而已,最多也只能算是长暝的影子,又如何不一样?”
阿玄固执道:“自然不一样!”
“对啊,不一样。”
妙临忽然口风一转,明媚非常地笑了起来,道:“我比你还希望他不是长暝的影子,我比你还希望他和长暝不一样。若他不是复制了长暝,若他只是单独的一个个体,就说明他能逃脱天命控制。有一便有二,我们所有人就都有希望。”
她紧紧盯着阿玄,问道:“现在你明白了,还要拦吗?如果天道不毁,我们所有人都要继续受控,不知哪日便要因为何种因果付出何种代价。步孚尹永远只能做长暝的影子,永远也不能脱离长暝的命途轨迹,而你永远只能留在极乐境里不得脱身。可你看看如今的你,是否仍旧无情无念,是否还能不破规则地回到极乐境呢?”
阿玄看着她道:“所以你是故意封锁天机楼,不是为了阻止长晔打破命轨,而是为了等长暝彻底与步孚尹融合丶恢复完整力量之後,再去与他合力激出命轨毁掉。”
妙临本来就没打算隐瞒什麽,听到阿玄如此说,便干脆直白地点头道:“就是如此。”
阿玄却问道:“可你们怎麽就能确定,一定能得偿所愿呢?”
她方才有过那麽一时的失态,可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再度回到这种仿佛冷眼旁观一般的漠然姿态。
“如果连你们的反抗,也在命轨意料之内,你们有考虑过会为此付出的代价吗?你至今不敢仓促行动,就是知道命轨难以破坏。即便你们真的有倾山倒海之力,打开了命轨通路,又是否真能回溯呢?”
她用一种并不相信的态度道:“没有谁能做到,也没有谁能证实。如果回溯一事根本只是虚言,那你们才是自寻死路。”
来此之前,妙临心里已经想过许多。她既然得见天机,自然知晓许多隐秘,而有些事情,即便是面对长暝或者长晔,她也不曾与谁说过。
能与阿玄畅所欲言,自然是因为她是那个合适的对象。
她也怀有谨慎态度,所以用步孚尹的命书特意试探。阿玄就如她所想那样,分明已损了极乐境的无爱之心。那她还有什麽不可说的?
妙临问道:“所以在看到这些以後,你还是决定秉持从前的态度,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吗?”
阿玄冷道:“你那一边是死路一条。”
妙临唇畔翘了翘,语气强硬而冰冷地同她道:“阿玄,是否有这样的一种可能,我所知道的,远比你预料的要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