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华单手结印,一道红光霎时扫荡过此处,所有人都瞬间被定在原地。落叶在半空停住,时间在此时静止,只剩下这相对的两人。
彤华问道:“你是修灵者?”
三百多年前,异术不过是小范围的邪门外道,被人们奉为正统的,乃是修灵者。
修灵者世所罕有,乃是真正以凡人之躯习通天之能,一身本领皆为扶助苍生。世上虽有修灵门派,但真正有根骨能习得精髓的人少之又少。
世人只道青冥山频出当世大才,却不知道,青冥山弟子皆习修灵道,皆是以凡人之躯丶无双之力护佑家国的高士。
最後一代修灵者,随着青冥山覆灭而消亡。此後修灵道失,异术横行。
而方才这人一击,力量里还带着修灵道的馀韵。
他要麽是修灵者,要麽……就是杀了修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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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皇後停灵满四十九日,今日该下葬了。
原景时跪在皇陵冰冷的石砖上,看着沈皇後的灵柩被人运进深长的墓道,这是他最後一次见到他的母亲。
衆人一一撤出,他退下时回过头,看见孤独地站在那里的皇帝。
他似乎并不悲伤,但好像却变得苍老。
他身边,有个劲装侍卫走近。原景时认出那是皇帝的龙隐卫,却想不到,此时他来是为了什麽。
沈皇後生辰那日的心慌之感卷土重来。他随同衆人退下,却有内监跑来拦住了他,道:“九殿下,陛下召您入宫等候。”
原景时在宫中一直等到深夜。皇帝身边的内监来同他传信,说皇帝今日与大臣议事,耽误了,明日再来见他,请他先休息。
原景时和衣躺在床上,想着皇帝为何突然召他,又不解此时能有什麽大事,需要议到深夜。
他睁着眼睛至夜半,嗅着帐外的安眠香,慢慢地睡了过去。只是他睡得十分不安稳,时醒时昏,一身冷汗。梦里的片段光怪陆离,破碎而遥远。
那是他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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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异于常人,初到人世便懂得很多东西。他记得自己在母腹中的感觉,记得出生那夜的一场大雨,记得皇帝怀抱他说此子最得朕心,记得一切所见,故而也见过他的母亲。
也记得,那红衣潋华的女子缓缓走近了,漂亮的眼里藏着星河万里,盈盈灯火下分明动人。
那时他尚是襁褓婴儿,被生母阮傲月抱在怀里,听她临别的托付道:“珈蓝,这孩子日後,全都要托你照顾了。”
他想:哦,原来她叫珈蓝。
她有千言万语,说着说着便词不达意。印珈蓝打断了她,看着襁褓中的原景时道:“说那些做什麽,这孩子……都懂的。”
他的母亲不解,失笑道:“这样小的孩子,能懂什麽?”
可他却暗自吃惊。印珈蓝看着他的那个眼神,好像看穿了他的一切一样。
那不是原景时第一次见到印珈蓝,却是第一次看清了她的面目。她微笑着,云淡风轻地看过一切,然後肯定地同阮傲月道:“他自己会明白要走什麽样的路。”
那之後他再也没见过印珈蓝,同样失去的,还有他的生母。
他被接到沈皇後宫中照顾,身边唯一一个老人,是从前母亲给他留下的一位老嬷嬷。
他实在早慧。说话学得比旁人快,做事也比同龄人聪敏。他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有意掩盖,却还是被这位嬷嬷发现。
他一直隐藏得很好,嬷嬷第一次因他过分而提醒他,是到了四岁那一年。
那一年他翻开了太子的奏本。
原承思疼爱自己的幼弟,没有计较,叫嬷嬷将他抱了出去。可他全部看到了,他全部看懂了,他伏在嬷嬷肩头,说太子做得不对。
嬷嬷生平第一次捂住了他的嘴,待回了房间以後,才压低了声音同他道:“殿下,你不能如此做,也不能如此说……那是太子殿下!”
嬷嬷眼底有很复杂的情绪,同他恳切道:“殿下聪慧,想要什麽都是值得的。可是太子殿下的东西,您不能多想,不能想!”
她语气很重地重复强调了一遍。
他说好。
他知道嬷嬷是在护着他。
可他又不禁想,凭什麽呢?太子生而便是太子,生而便拥有其他兄弟所没有的东西。太子对兄弟仁慈大方,那是因为,他早就有了比其他兄弟多出不知多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