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叫苦,想自己遇到这小古板,绝对是跑不出去了,但是还要挣扎一下,同他软声道:“乔谭,小师叔平日里对你不好吗?你今日就当没看见我,回头师父问起,你权当不知道。我的事和你没关系的。”
小古板乔谭铁面无私,显然没打算放走她,非常强硬地同她道:“他的事,也和你没关系。”
白沫涵挣扎许久,乔谭都不肯松口,铁面无私地押送她回房间。
但他显然不懂白沫涵的狡黠。
他见她神色落寞,便出口安慰道:“小师叔,你放心,今晚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
随即便是颈後一痛。
晕过去之前,他看见她对着他笑吟吟地说:“那我们就说好了,你千万别说出去。”
白沫涵孤注一掷跑了出去,费尽心思在陌生的城郭里打听许久,才听说薛国边境战事告急。
赵国自己也无可用之将,原本就不愿出兵,去救一个距离遥远丶根本不可为赵所用的铁矿。
可是就在前不久,赵王姬举荐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云亭小将,由他带人上了战场。
白沫涵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气得背过气去。
她是提着剑去找赵王姬的。
除却侍从口中一声“王姬”,她又算是什麽东西?青冥弟子由来只佐王室,选定的主上无不成为九国明主。赵琬只知他年少有才,不知他出身青冥大宗,借着这一点微薄的少年欢喜,将他肆意呼来喝去。
他可是段玉楼啊。
他可是……她最厉害的小师兄,段玉楼啊。
说到底,白沫涵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赵国却是九国里有名的强国。她一个人难敌百十兵士,再如何悍勇,也被摧折了傲骨按在赵琬面前。
白沫涵的剑折断了落在地上,人被兵士扣押,连腰背都直不起来。她倔强地擡眼,看着高高在上的王姬,啐道:“赵琬,你装模作样哄骗于他,你凭什麽这麽对他?”
赵琬几乎都要忘记这个愚蠢的小丫头了。
骄傲的王姬受惯了旁人的追捧,只觉得眼前这个自不量力的女孩可怜又可笑:“既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一个局外人,又在不满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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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琬的姑母嫁入薛国之後,联合了不少薛国臣工,权势渐大,愈发惹人忌惮,叫薛国的新王不禁开始考虑,究竟还要不要继续传统,从赵国迎娶王後。
再加上彼时薛国有难,赵国却无力支援,延续百年的赵薛联盟岌岌可危。
赵琬心里清清楚楚,贸然出兵不过是无用之功,却仍旧布了一局,将赵国三千兵士和一个云亭小将推了出去,成功打消了薛国之前对自己姑母的忌惮,让自己得以风风光光地嫁入薛国,成为薛国新的王後。
段玉楼自恃一身才学,带着三千人就敢冲向战场。他不知自己已成弃卒,入世後的第一仗,血战至全军覆没。
他最後狼狈地倒在了尸山血海里,被大雪一层又一层地掩埋。
白沫涵在寒冬里跋山涉水,不眠不休几个日夜,没见到小师兄,只见到伏尸遍野,都覆在大雪之下。
她就一个人一点一点地挖,双手冻得刺痛冰凉,鼻端有冰雪掩埋下鲜血的腥气,她终于拨开了那厚厚的积雪,看到他清隽苍白的脸颊。
她手颤得厉害,心脏狂跳,伸手将从小宠护她的小师兄从雪地里的死人堆中拉出来。
他阖着眼,面上有干透的血迹,战甲早就被劈砍得破碎,单薄的衣衫都已经被鲜血浸透,整个人冻得冰凉。
白沫涵把段玉楼从雪地里挖出来的那一日,漫天风雪,她一边痛骂段玉楼愚蠢,一边哭到眼泪在脸上冻结成冰。
少年易钟情,只是爱难成。
他就动了一次心,让她恨了一辈子。
她喊着他的名字,他始终没能睁眼,再回应她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