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後沈歆就被叫走了,跟沈迪分开的时候,三叔戳着她脑袋骂开了,让他一个女孩子家,自己有病别还想着带坏别人。
沈迪想说不是这样的,但姑姑已经被他的样子吓的不轻,直接拉回了房里,她以为他在外面受欺负了,问沈迪谁打的,他又死活不说,只说要回去,甚至等不到明天,现在就让他们送他走。
他姑姑看他那满身青紫的模样,实在心惊,知道这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但就这样送回去,跟他弟弟那说不过去,还以为在这里怎麽被欺负了,便安慰说明天再联系。
沈迪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当天晚上就发了烧,三十九度多,烧的晕晕乎乎的,这种情况下,他还坚持着自己洗完了澡,把那条有血的内裤藏了起来。
好不容易睡下去,半夜被噩梦惊醒後就再也睡不着了,他不敢往外看,甚至不敢往沈卿在的方向睡,在那里,有很可怕的东西,比鬼还可怕。
他姑姑第二天去学校给他请了假,却没提回去的事,沈迪想走,偷偷打电话回家,沈弘沅接的,他说想回去,让他现在就来接。
「你又怎麽了?」沈迪之前就不想去,哭闹过很多次,沈弘沅没什麽耐心了,「你已经不小了,要体谅我跟你妈的难处。」
「我妈呢,你让她接电话!」沈迪朝着电话吼,这地方他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他要走,他一定要离开。
「你妈她去外地了,过两天我也要走,家里没人,你回来谁照顾你。」
「我不要人照顾,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胡闹!」沈弘沅急着出去,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这孩子,从小被姜瑜宠着,要天有天要地有地,这次被冷落,难免委屈,他不由得放缓了声音,「缺什麽了跟你姑姑说,等我忙完了这阵,跟你妈看你去。」
「不要,我现在就要回去,你来接我,不行你告诉我妈,让她来!」
电话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沈瑞醒了,沈弘沅匆忙挂了电话,答应下个礼拜就去看他。
沈迪一直忍着没哭,挂电话的那刻,眼泪簌簌的下来了,他缩在墙角,不可抑制的又想到了昨天,变态变态变态,他拿起那个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放在他床头的玻璃球,狠狠的摔在地上,一点没破,原来不是玻璃的。
「怎麽了?」姑姑推门而入,捡起来重新放回去,「这是你大爷爷给你的,说是你最喜欢的,你看你大爷爷多疼你,听说你病了……」
沈迪猛的把东西再次扫在地上;「谁稀罕,拿走!」
「你!」姑姑举起手掌,在看到孩子通红的双眼时又收了回去,把煮好的粥放他床头,「我可没你妈那麽惯着你,把饭吃了。」
沈迪看都不看,翻身睡了,姑姑等了一会後出去了。
沈迪抱着玻璃球去了河边,划上火柴点了些报纸,把东西给烧了,烧的过程中,一阵一阵腥臭的味道熏的他差点吐出来,但再恶心他也要看着,那麽脏的东西,一定要全部烧乾净了他才放心。
第八章吐与不吐
姜瑜和沈弘沅真的没来接他,那两个月沈迪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过的,他以前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什麽都吓不倒他,但那一天过後,很多东西从他心底阴暗的角落里被翻了出来,不时让他发怵。他每天很早就出门了,晚上回来了直接进房间,也不出去玩,宁可坐在床上发一天呆。
听姑姑说沈卿最近病的越来越重,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沈迪一次都没去看过,他恨不得他早点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饭桌上,得知沈卿活不过这几天了,三叔听罢一筷子打在他脸上,嘴唇破了,鲜血直流,他指着他鼻子骂,骂这孩子没良心,跟他那刻薄的妈一个德行。
姑姑帮着挡了下来,背地里也觉得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麽说都是家里的长辈,不去看就算了,提起来倒跟仇人似的。
姜瑜和沈弘沅在沈卿死的前几天终於来了,沈迪一句话都没跟他们说,夫妻两为此互相埋怨,姜瑜看沈迪瘦了许多,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沈卿出殡的那天,十里八乡来了好多人,就连市里的领导都亲自过来给他念悼词,说到深情处泪洒当场。沈迪排在家属队伍的最末,目光狠狠的盯着停放在堂中的那一口棺材,内心深处竟止不住的想笑,坏人终於死了,他偷偷扯掉别在衣袖上的一块麻布,用脚尖把他们踩碎进泥里。
灵堂前,沈迪死活不肯跪,直挺挺的站在棺木前,任沈弘沅怎麽按就是不低头,外人都在指指点点,几个叔叔看不过去,一脚踢在他膝弯处,沈迪摔倒在地上,下一秒又咬着牙站起来。
「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你了!」如此大逆不道,三叔气的拿木棍打,沈迪疼的爬都爬不起来,他看向沈弘沅,沈弘沅一脸心痛,却没有阻止,以口型示意他听话。
几个叔叔上去硬摁着他脑袋磕了三个头,拉下去时,沈迪对着灵堂吐了口唾沫,被人一巴掌打在脸上,顿时肿起老高。
他被扔到外面反省,沈弘沅追出来,半是责备半是无奈道:「你怎麽这麽不懂事,今天是什麽场合,能让你这样胡来。」
「滚!」沈迪吐掉嘴里的血沫子,脱掉孝衣扔在地上,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间。
姜瑜知道後,在院子里骂了半天,谁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连他儿子都敢打,三叔说打都算轻的,要是他自己的,这麽忤逆早打死了。
眼看着老人家尸骨未寒,几个晚辈竟闹了起来,传出去多让人笑话,几个婶婶赶紧上来劝,姜瑜气的不轻,扬言跟他们断绝关系,连夜带着沈迪回了城里。
这件事结束後,沈迪变了许多,他很少跟人交流,包括他妈,姜瑜心疼这孩子,狠狠心把之前的生意都断了,专心在家照顾他们。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沈迪小小年纪,脾气却不小,打架逃学,稍有不顺心就把人打的头破血流,见家长赔礼道歉如同家常便饭。
沈弘沅耐着性子说,却一点用都没有,你说他点头,说完该怎样还是怎样,说多了,他会顶嘴甚至摔东西,父子俩心平气和的在一个房间里待不过三秒。
姜瑜不知道他在乡下那一年到底受了什麽委屈,算来算去都是自己的错,便加倍宠着。
沈迪这孩子就算哪里都不好,脸却是一等一的漂亮,棱角不那麽分明的几年,秀气的跟个女孩子一样,谁见了都喜欢。只是後来,人越来越暴戾,漂亮里总带着那麽点狠劲,夸的人也少了,毕竟谁会喜欢那么小的孩子就一肚子坏水。
沈迪巴不得他们不喜欢自己,在学校里也一样,谁敢说他漂亮,他抡起砖头就敢朝人面门上拍。这张略显女气的脸,他一点都不喜欢,当年如果不是它长这样……
三年级的时候,沈迪被人说娘们,跟人狠狠干了一架後,晚上回去躲房里,拿刀在自己脸上划了一刀,就在颧骨处,足有三四厘米,血流了一脸,他却不觉得疼,躲在被子里异常兴奋,仿佛一夜之间自己成了一个男人。
只可惜第二天就被姜瑜发现了,硬拽着去了医院,医生听说他是自己划的,有些不可思议,不说头一回见到真有人觉得漂亮是种负担的,单说这孩子还这么小,就敢拿刀往自己身上招呼,他上完药後,委婉的建议姜瑜带沈迪去看看心理医生。
姜瑜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孩子需要看心理医生,那时候去看心理医生代表你有精神上的问题,这孩子好好的,能吃能睡,除了闹腾点,脑子绝对没问题。
那条疤後来渐渐长好了,有点印子但不明显,沈迪没再接着折腾,他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另外一处,他长了两颗虎牙,被同桌女生冒死说了句很可爱後,沈迪就一直想着怎麽把它们给拔了。
那几年姜瑜按耐不住又开始在他们那边开起了服装店,每天忙着进货看店,没时间管他,沈迪就是再狠,也没办法自己把牙给拔了,而且他听人说,有些虎牙起到面部支撑作用,拔了脸就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站在镜子前不断调整面部角度,发现只要别大笑,平常说话两颗尖牙看着也没什麽可爱的。
沈迪高中进了市里最好的学校,不是因为他成绩有多好,而是他那从开店起家,一路开到超市丶餐馆丶大型购物中心,身家在他们市排得上号的妈,给他们学校捐了一栋图书馆,就为了让他在那个尖子班有一席之地。
百年老校并未如姜瑜想的那样,给沈迪带来思想上的薰陶,他还是维持着他混世魔王的本性,隔三差五一身伤,姜瑜又气又心疼,能想的法子都想了,可他根本听不进去,这个家里也没人能管的住他,沈弘沅还是一如既往的常年在外,偶尔回来一段时间,沈迪连喊都不喊一声。
要说沈迪还有点心对谁好,除了他那几个从小学起就跟着他的狐朋狗友外,就是沈歆了,後来那几年,沈歆的妈妈病重,差点走了,是沈迪把自己的零花钱都给她,让她带她去医院,好不容易才救回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