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殊途,如何同归?
痴迷不悔,执念难摧……
宝圆忽然身子一软,踉跄跪倒,幸亏狐九眼明手快捞了个及时,将她冰冷发颤的小身子紧紧拥在怀里。
他素来气定神闲慵懒自若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焦灼低喊:「宝圆,你怎麽了?」
执念……执念……
宝圆忽然慢慢抬起头来,乾净纯净憨然的大眼睛怔怔望着他,似有些迷惘,似有些陌生,可渐渐又化做了久别重逢,彷佛历经沧海桑田後不可思议的狂喜……
「……阿九?」
狐九呆住了。
宝圆仰望着他,快乐满足地笑了起来,泪流满面。「阿九,太好了,你没事。」
他低头凝视着眉目间神色越发熟悉的「宝圆」,高大身躯不自觉轻轻颤抖了起来,声音沙哑——
「我?我能有什麽事?」
宝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他,好似害怕稍一不注意,他又会从眼前永远消失不见了。
她已经好久好久好久都见不着他了。
真久啊……
不是那一回的十年,也不只二十年,五十年……
宝圆迷茫地回想,可怎麽想也想不出,究竟多少多少年过去了?
「宝圆……小石牛?」他眉心剧痛,喉头发紧,却依然嗓音艰涩试探地问。
「欸!」她听到耳熟的叫唤,咧嘴憨憨一笑。
狐九刹那间眼眶灼热,堂堂天狐……大男人,竟也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他大手轻轻地抚摸过描绘她弯弯的眉眼,小巧的鼻子,微翘的可爱丰润小嘴,目不转睛。「小……石牛,你记起我了?」
「阿九,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豆大的泪珠还在眼眶打转,她却眉开眼笑,庆幸欢喜不已。
「我能有什麽事?我可是青丘之国的皇族,八千八百多岁的天狐——」
他惯常慵懒嚣张的笑容刚起,可下一瞬眉心重重一抽,像是有什麽霎时间碎裂了开来……
——我可是青丘之国的皇族,八千八百多岁的天狐……
——他是妖怪……他是狐妖,救命啊……快丶杀了他……快杀了他!
——阿九快跑!
轰地一声,禁制破了!
所有所有的记忆丶不堪的记忆,破碎凌乱而真实痛苦的记忆,全部朝狐九呼啸翻涌吞没而来……
第10章(1)
那年,春天来了。
村子冰雪消融,处处绿芽冒头丶花朵含苞,农人们锄荷欢快走在田埂上,迫不及待要松一松冰封过後的泥土,好开始播种了。
远处,高大俊美的白袍男子懒洋洋地坐在大树枝干上,闲散地晃呀晃,无聊地看着那个傻乎乎的小石牛,又隐了身形,悄悄地帮农人们把田里没冻死的害虫们一一挑开。
「憨死了。」他语带嫌弃,却全然不知自己牢牢关注着那小身影的眼神有多温柔。
在树下捡拾野生菌菇的那名清丽温婉少女却是注意到了。
她先是惊艳於树上这陌生男子的俊美绝伦美貌,小脸悄悄地红了,可在发现他压根儿没有察觉到自己,而是目光一劲儿地望向田里的方向……
他这是在看谁呢?
目光那般温柔丶宠溺,还有说不出的满满的喜悦。
少女从来没有在村子里看见谁家的男人是这样看自家娘子的,自然,她也从没有在村子或镇上看过像他这麽俊的儿郎。
一时间,万千思绪翻腾在脑海心间,她竟深深的忌妒又莫名的羡慕了起来。
如果……如果他能这样看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少女心跳得好生厉害,羞涩和矜持令她本能就想跑开,逃开这个突然变得异常大胆不知羞耻的自己……
可她终究舍不得啊!
电光石火间,少女心口一热,冲动地莺声婉转唱起了曲儿……
那是他们山村里流传了千百年的,纯朴丶直率又热情奔放的山歌,关於山中的美丽纯真小姑娘,看见了高大健朗的好儿郎……
……小姑娘采着桑,好儿郎撒着网,桑满箩筐,鱼虾满网,姑娘对着儿郎笑,儿郎牵着姑娘归,山花艳艳满遍野,夫妻双双把家还……
狐九起初嫌树下的丫头吵着自己了。
不过略微一听,那嗓子还成,好似黄鹂鸟儿在枝头啾啾清脆啼唱,挺顺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