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你……头很痛吗?要不要去看医生?」她小声问。「我不会开车,不然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认识这两天来,九哥在她心中是法力高强丶无坚不摧的顶顶厉害大能,好像这世间万物万事都没有任何能难倒他的。
可是这一刻,她却觉得他有点……可怜。
不是那种让人同情的可怜,而是那种,那种让她有些心疼的可怜。
狐九沉默克制了许久,最後慢慢拭去了额际渗出的豆大冷汗,心情欠佳地重新发动车子,开车上路。
「吃饭。」
「……嗄?」她呆了呆。
「怎麽,你不饿?」他口气又恢复了懒洋洋。
宝圆本来就迟钝,又面对他转换得那麽快的情绪,她就更是一脸懵了。
「九哥你,头不痛了吗?」她小小心心地问。
「痛。」
「那你还是去看医生吧!」她急了。
「看到你就头痛。」他哼哼。
「……」宝圆扁嘴——这样就有点伤人了捏。
「谁叫你不承认自己以前认识我?」他妖娆凤眼微挑,开始胡搅蛮缠。
宝圆这下也有点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软嫩嗓音苦恼地嘟囔,「九哥你要讲道理呀,我真的以前不认识你嘛,你自己以前不是也不认识我吗?」
狐九一滞,而後愤愤然地扭头直视前方路况。「——等一下不给你点大杯珍珠奶茶了。」
「我……」
「今晚只准把饭菜都吃光,没有珍珠奶茶,也没有饭後甜点了。」他发出「强大」的威胁。
不知道为什麽……宝圆偷偷瞄着这样傲娇嚣张跋扈的九哥,突然很想笑。
「好,都听九哥的。」她小小咧嘴。
狐九板着脸不说话,嘴角却不自禁微微上扬,而後又忙抿了回去。
「哼。」
第7章(1)
深夜,狐九惫懒地坐在山庄天台上的宽大南洋风藤编沙发椅内,长腿舒服地伸展靠在脚凳上,一头乌黑长发铺散在背後,手持一杯威士忌轻轻摇晃着,嗅闻着那淡淡醇厚如橡木如烟熏坚果的酒香。
他住在山巅之上最高处,山岚雾气掩映下,隐隐约约可见到大片大片的人类城市灯海如星子璀璨铺地……
而在远处另一处较矮的山势中,有座百年小道观,里面正睡着他那脑子不灵光的小跟班。
他随随便便用神识一探,就窥见了小跟班宝圆明明累得呵欠连天,还是硬撑着上网查了好几个小时,关於史密斯大药厂的任何相关消息。
小男孩乔已经上了天堂,纵然和她定了契,八十多年都等了,也不急着这三五个月就要看到结果。
可是宝圆却傻乎乎地把这事背在了自己身上,好像一日没有完成,就一日不能放下重担。
她这是……驮什麽驮成习惯了?
数千年来,狐九游走在人间,见沧海桑田变幻丶王朝轮替更迭……有无数出生的婴孩呱呱坠地,彷佛转瞬间又垂垂老矣逝去。
嘈闹的丶征战的丶纯朴的丶平凡的丶的丶丑恶的……都是人间。
人类也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他们有着最光明的道德,也有着最堕落的邪恶,不像百兽,弱肉强食只是为了生存,可等填饱肚子後就基本没什麽事了。
比如说,他就没听说过某只动物因为看另一只动物不爽,所以在兽群中到处散布谣言,或是联合一大群动物朋友去霸凌那一只动物的。
人哪,经常都是闲出来的坏毛病。
可是不管凡人和动物,甚至是妖精鬼怪界,狐九还从没见过像宝圆这麽……单蠢的,嗯,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心,对於白日的剧痛心有馀悸,却也更加疑惑难忍。
——他们,以前真的不相识吗?
狐九饮完了那杯威士忌,静静合上眼。
高山清新冷冽的晚风猎猎作响,山间虫声唧唧丶雀鸟低鸣……
……依稀彷佛,月落日升,流光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