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把葡萄送回去,葡萄就在电话那边一个劲喊他‘祈宁叔叔’。
这他妈死小鬼,把他辈分都喊大了。
他让助理把人接到公司,非常严肃的看着她。
刚要说话,她就从口袋里把攥了很久的糖果递给他,奶声奶气:“叔叔,吃……”
“陆雯沁。”他几乎用大人的丶严肃的口吻说道,“你知不知道我很不喜欢你?”
他自认为自己这句话算残忍,对一个只有几岁的小孩来说,无异于天崩地裂。
但葡萄却点头,奶声奶气,“知道……妈妈说……爸爸的家人都不喜欢我。”
“……”陆祈宁拿烟的手一顿,“那你还给我打电话?”
“因为我在酒店好想好想你呀。”她天真的笑着,说话结结巴巴,含糊不清,“就是很想很想。”
他板着脸,有气出不来,“你知不知道我会揍你。”这句话他说了好多次。
“知道。”她趴在桌上玩着他的烟灰缸,“妈妈经常揍我的。”
“为什麽揍你?”
“因为我想出去玩,她说我没资格出去。”她歪着头问陆祈宁,“什麽叫做没资格……”
陆祈宁拧眉,没回答。
低头看着她递过来的糖果,慢慢接过。
“没资格就是……”他剥着糖衣,看着她那神似陆渝清的轮廓,心里说不出什麽滋味,语气软和下来,“大家都不喜欢吃你的糖,你还非要送的意思。”
“那我自己全吃了。”她啊呜啊呜吃着空气,“那就有资格了。”
“……”
陆渝清在国内的房子和财産都被武露婷盯着,母女俩大部分时候不是住酒店,就是租房子,他送她回去时会跟陈漫云碰见,偶尔聊那麽几句,陈漫云大概也知道陆祈宁厌恶她,刚开始也不敢跟他说话,是随着葡萄每次‘出逃’去找陆祈宁,两人关系才缓和下来。
後来陆渝清再次打电话以他的名义,问投资的事,他没之前那麽强硬,语气淡淡:“我说了,捧谁都行,陈漫云不行。”
“就一次,反正梁西月也不在乎。”陆渝清笑着说,“我的案子也许再拉扯几个月就可以宣判了,到时候我自己来,不用你。”
说完,停顿片刻,“我要是你,我就直接问她了,你又不问,靠试探能试探到什麽时候?就算离婚,也离得明明白白,不是吗?”
“闭嘴。”
陆祈宁还是拒绝了。
他忘了自己最终答应投资的初衷到底是因为想试探,还是葡萄一次次的问他‘能不能投资妈妈演的戏’时,顶着那只略有些发白的眼睛时的心软。
窗外的薄雨下着,陆祈宁黑眸犀利的看着梁西月。
胸膛剧烈起伏着,梁西月离开家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无数次的在想,他为她做了那麽多的事情,她就算没有心动,也应该有那麽一点感动,为什麽到头来因为宋霄丶因为那个该死的法国佬,她就要跟他离婚。
陆渝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她又不爱你,被你强捆在身边,其实也很可怜,不是吗?’
他那句话如穿膛而过的利刃,拔出来时的倒鈎都沾染着血,刺得他五脏六腑都疼。
所有人都在说,她被困在他身边,她一点都不爱他,她不过是走投无路,在那个时候要是换做其他人出现,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嫁给对方,他反驳不是的,她对他也有一点感觉……有一点点……
心中五味杂陈,“梁西月。”
“你别说话。”她提起行李,正欲往门外走。
刚走两步,陆祈宁就抓住她的行李箱,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跟前,漆黑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我们结婚三年,人家都说三年丶七年丶十年是个坎,我们现在遇到第一个坎,你就要走,你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你说凭什麽?我还想问凭什麽。”他抓住她的手,“你在瑞士冲我开了三十九枪,你那个时候应该是真的很想我死,那麽毫不犹豫丶那麽果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後来你有了真的子弹,也无数次对准过我,我想问凭什麽,梁西月,凭什麽要这样对我?”
梁西月眼神晃动了一下。
果然,他是知道曾经有段时间她的枪里装着一枚足以射杀他的子弹,只要她按下扳机,他就会命丧当场。
三十九枪。
几乎全都是胸口和脑袋的位置,一枪一枪,她摁了三十九下。
可为什麽後来真有了子弹,她连一枪都射不出?
梁西月擡起酸涩的眼睛看他,说道:“陆祈宁,我那时真挺想你死的。”
“我知道。”他笑了笑,“谢谢你的手下留情,让我活到今天。”
其实她想杀他。
也没什麽的。
那时候都没躲,现在也不会躲。
“所以,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吗?”
“你现在没办法冷静听我说话是吗?”他觉得自己要强制的留下她,也不是不行,但这种念头闪过瞬间就熄灭了,“那我给你一个月,梁西月,你冷静下来後我们好好谈谈,离婚,我绝不允许。”
“你想我好好谈,这一个月别来找我,也别对我定位,我找谁,我见谁,你别插手。”
陆祈宁觉得喉咙像是滚入腥甜的液体,骨节分明的手紧了紧,几乎咬碎牙:“好,我答应你。”
“你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