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吧嗒着烟袋锅子,啧啧连声:“翠丫头家这茬稻子,长得可真好!”
老头的稻田原与吴雪翠家的稻田毗邻,每日检视自家稻子时,便瞧出吴雪翠家稻田的别样光景来。
起初秧苗嫩生生,比哪家的都水灵。待抽了秆子,茎叶粗壮韧实,又比哪家的都硬挺!
到如今稻穗垂垂,比哪家的都沉实。金灿灿比哪家的都晃眼。清香味儿比哪家的都醉人!
要论种地,老汉是村里头等把式。可这般好稻子,他活了大半辈子,也是头遭得见。
这稻子长得这般好,他日日来看,总也看不够。
老头见吴雪翠往田头来,忙道:“翠翠,你家稻穗子怕不是要压塌田埂咯!给我透个底,你用了啥灵丹妙药?”
吴雪翠抿嘴笑,“老法子老种,应该是今年地气旺,稻子才长得好。”
话音散在风里,倒叫老汉想起村里传吴雪翠今年运势好的闲话。烟锅子磕得田埂啪啪响,他心里酸溜溜的——自家要能得这般好稻谷,怕是要在梦里笑醒喽。
却说渝州城医院里,曹大妈曹大爷老两口,四只眼珠子好似生了根,直勾勾粘在那煮蛋的壶上。
曹大妈儿子舔嘴,“爸,妈,今天吃了不少蛋了,还吃,吃多了不好吧……”
“再吃一个,没事儿。”曹大妈皱眉,“咋还没煮好。”
她都等不及了。等蛋煮好,他们仨快速剥蛋,烫得指尖通红也顾不得,囫囵个儿往嘴里送。
“嘶,香!”
“鲜得很!”鲜得舌头都要吞下去了!
最後一口塞进嘴里,曹大妈意犹未尽,“要不,再煮几个?”
曹大爷也蠢蠢欲动,“那就再煮几个?”
他们的儿子竭力忍住欲望,“不!不能再吃了!今天已经吃得够多了!”
都怪这鸡鸭蛋太好吃,太馋人了,今天他和爹妈每个人都吃了差不多七八个蛋了!蛋不能一天吃这麽多的!哪有人一日吃这许多蛋的!
与此同时,一处小区里。张蕙兰张蕙兰颠着炒锅,油星子噼啪响。她扭头头跟儿媳妇说:“你曹姨今儿送来了一袋子土鸡土鸭蛋,在冰箱里头,你拿出几个来,今晚上炒了吃。”
今天下午,曹大妈的儿子送来了一袋子土鸡土鸭蛋,个顶个浑圆硕大,张蕙兰寻思晚上炒了吃。
儿媳妇赶紧从冰箱里拿了蛋,“妈,这,这蛋恁大个儿,曹姨哪儿买的这麽大的土鸡蛋?”
“他住院的那医院里有一住院的小夥子,家里是卖土鸡蛋的,她在那小夥子那儿买的。你曹姨说,这蛋好吃得不得了。等会儿咱尝尝到底有多好吃。”
儿媳妇不以为意。蛋麽,再好吃也就那样。她并不怎麽喜欢吃鸡蛋。
一碗搅打好的鸡蛋液,如同一条金色的绸带,流畅地倾入热油锅中。
蛋液在热油中霎时膨作云朵。鲜味儿轰地炸开,油香裹着蛋香直冲天灵盖。
那香气活似生了翅膀,扑棱棱满厨房乱窜。浓香钻进鼻窍,激得婆媳俩瞳仁骤缩。
怎麽这麽香?!香到何种程度呢?香到不像是炒了几个鸡蛋,分明是炖了只老母鸡!
待尝得一口,二人更惊得说不出话。
怎麽这麽好吃?!
儿媳妇如梦中。鸡蛋竟能有这般滋味?那她以前吃的那些鸡蛋,莫非都是假鸡蛋?
张蕙兰醒过神,立时拨通电话。先谢过曹大妈赠蛋,又说要再买三十个,随之便转去一百块钱。
这边曹大妈收了钱,推搡老伴儿,“快去给蕙兰买蛋。”
“人小夥子说已经没有了。”
“先预定。快去!”
曹大爷一张老脸登时青了半边。他昨日同老伴儿说鸡蛋价两块八一个,城里正经土鸡蛋多是这般价钱。如今张蕙兰转来百元要买三十个,算下来竟要倒贴二百六十块!
他昨天为啥子要撒谎啊!他悔得恨不得扇自己几耳光。
曹大妈见曹大爷面色有异,拧眉道:“咋了?”
曹大爷支吾半晌,冷汗涔涔。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曹大妈照他脊背就是一掌。
曹大爷把心一横,道:“老伴儿,其实……”
“其实啥,赶紧说!”
“其实这蛋……”曹大爷话到嘴边又咽下半截。生怕说出实价,老妻会撅过去。
想这婆娘素日买菜多花五毛钱都要念叨三日,若晓得鸡蛋实价。。。。。。
可若现在不吐实话,倒贴这许多钱,日後东窗事发更要命。
两害相权,曹大爷咬牙道:“这鸡鸭蛋其实没这麽便宜!”
话一出口,他就缩起脖子,等着挨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