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推断一下侯爷病症,再算一下路上脚程,怕是要过了中秋之时。
还答应青鸾,返回途中要去她家为她贺及笄之礼呢,怕是也来不及了。
正当云景怡脑海中思绪乱飞时,桂婆婆的声音突然飘入耳朵,她一边有条不紊地收拢针袋,一边转过身浅笑应答:「桂婆婆过誉了,这是本医师职责所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青鸾的手:「若不是我的小师妹察觉到细辛,只恐怕本医师,至今仍然困於谜团之中。」
夫人为侯爷理好胸前衣襟,从榻边站起身,一双端肃的眼睛看向二人:「候府能渡过此番劫难,定要多谢云医师与青鸾姑娘。」
她的言语恳切,云景怡认真想了想,道:「夫人若定要答谢,本医师倒是有一个请求。」
「青鸾姑娘有一本手札,名叫《百草珍集》,想要集齐天下珍惜药草。」
「待侯爷病症大愈後,我们想要逛一逛天都城中药行,只是我们初来乍到,夫人若方便写一封手信……」
老夫人双目中突然露出一丝异样的神情,仿佛有一道光从她眸中一闪而过,片刻後,老夫人神态恢复如初:「自然是方便的,手信我会命桂婆婆亲手交付,届时我可吩咐小儿与姑娘结伴通行。」
小儿?
难道是二公子沈星烨?
「那本医师先回瀚星阁,明日一早再来为侯爷施针。」云景怡向夫人俯了俯身子,拉着林青鸾走出了琼华阁。
刚踏出瀚星阁门口,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背後响起,云景怡脚下一滞,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後的夫人。
「云医师,是否在饮食上有些许禁忌?」夫人缓步走出,殿内的烛光映在她丹凤眼内,她眼尾微微上翘,此刻充满了肃然。
沈星煜的眼睛,与她真像啊。
「夫人为何如此问?」云景怡转过身,与她对视而立。
她走得很近,妇人端庄柔和的面孔尽在眼前,不知为何,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云医师,是否对蜂蜜过敏?」
一瞬间,云景怡掌心中冒出一丝寒意,自己对蜂蜜过敏一事整个府中除了青鸾,便只有沈星煜知晓。
难道是他?
「并未有对蜂蜜过敏之症,夫人何出此言?」云景怡神情淡淡,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没有他意,请云医师见谅。」夫人的神情恢复如初,她朝桂婆婆招了招手,「送云医师回瀚星阁。」
「不用劳烦桂婆婆,我可以自己回去。」她打断了桂婆婆走过来的动作,一手拉起林青鸾,再次向夫人告退後,沿着抄手游廊朝瀚星阁的走去。
夫人的视线一直追随着二人身影,见她们走远了一些,缓缓开口:「桂婆婆,你有没有察觉到云医师很像一个人。」
「夫人是又想到当年之事了吧,」桂婆婆抄手立在夫人身侧,视线同样看着那个绝色身影,「可是,云医师的容貌与她完全不同。」
「自从云医师入府以来,世子便有种种异常举动。」
桂婆婆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声音惆怅:「先前怀拥云医师骑马闯行紫华门,明着违抗贵妃娘娘之命,又将守门卫兵发落去了京兆府尹卢尤处,整个天都城都无人不知。」
「更是将东苑瀚星阁安排给云医师小住,这麽多年了,瀚星阁一直保持着当初的模样,连苑中一棵花一棵树都未变动过。」
「要知道,瀚星阁可是当年世子与宋璟同住的地方啊。」
夫人微微闭上双眼,眼前似乎浮现当年的情景,那时沈星煜身患肺痨,侯爷远在北域带兵,沈星烨尚且年幼。
为了防止病气过给沈星烨,当年只有八岁的沈星煜孤身一人住在东苑养病,直到有一日,一个小女孩走进了东苑。
「你为何不好好吃药?」那个小女孩梳着双丫髻,趴在小桌子上眨着莹莹闪闪的双眼,看向那个一脸苍白的孩子。
「我叫宋璟,你叫什麽名字?」她的声音奶声奶气,稚嫩的脸颊宛如一颗粉嫩的桃子。
云景怡沿着抄手游廊走得飞快,走到东苑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看向後苑的位置。
沈星煜此时正在讲武堂吧,方才听常总管讲,那名下毒的丫鬟已经被抓到。
他今日都不在府内,如今夜已深,回师门的事,过几日再告诉他也不迟。
……
深夜,讲武堂,一间暗室。
靠北墙的位置摆着一张黑木长桌,桌子後是一把黑色交椅,桌面上燃着两盏白色蜡烛,把整间暗室映照得半明半暗。
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暗室中间的地上,虽然此时只是初秋,入了夜并不算冷,但是那个身影不停地颤抖着,脸色也因恐惧变得异常惨白。
她渗出了一身冷汗,低垂着头,不敢看此刻站在桌边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