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榛宇随手将手机塞进沙发软垫中间,回床边摸摸楚娜额头,拧了条毛巾物理降温,发觉拧过头又拿回去重新打湿。这回一放到她额上,立刻浸得她满脸是水,涕泪交流似的。
不得不承认,他在照料人方面就是个废物。眼见昏睡中的楚娜难受起来,伸手去抹。他抓住她的手,拿纸巾替她擦脸。忽听楚娜轻声道:“疼。”
他赶紧松开,纳闷自己压根没用什麽力道。听她仍在喃喃:
“……我手疼。妈妈,我手疼。”原来正在做梦。
周榛宇从没听过她用这种语调讲话,委屈急切还带点哭腔。握住她双手看了看,没见任何异常,便塞回被褥里盖好。
之後他躺沙发上睡了片刻,直到被敲门吵醒。宋助理探头道:“楚小姐好点没?”
周榛宇回头看看,将他让进来:“老样子。”
“费总又打给我,说还是打不通您的。问下午出海,您到底去不去。”
“哦,我手机丢在车里,估计坏了。”
“您不早说?用我的,先处理一下要紧事。”宋助理立刻下了卡递来:“我让我姐送一部过来。”
周榛宇也没推辞,打开手机登陆id,信息立刻涌入。
其中有好几条楚娜昨晚的iMessage。周榛宇随手打开最早一条。
“是我,我来找你了。你尽量在附近找条路,就在路上等着我。”她的声音被风吹得飘摇,然而信心十足:“我租了五个充电宝,五个。所以别担心,找一整夜都没有问题。”
“昨晚您跟她真没遇上?”宋助理轻声道:“那她不是找了您三个小时?”
周榛宇没回答,坐到床边按下一条,再下一条。
背景渐渐有了雨声:“……我很讨厌这样发疯的自己。一旦发现苗头不对,就跑得比谁都快。所以我不是不信你,我是压根不信我自己。”
接下来足足有半分钟都是空白。周榛宇正打算听下一条,她的声音又响起来,显然犹豫了很长时间:“但也许,也许我可以放慢脚步。你试试看,能不能赶上来。愿意的话就等着我。清醒的,好好地等着我。”
没有戒备,没有疑虑。尽管她多麽焦急,也在温柔地安慰他:“别害怕,我会找遍所有的路,所有的路。一定会找到你。一定会的。”
这是在对谁说话,五岁孩子吗?周榛宇笑一声。不,他是以为自己笑了,实际却喉头一哽。
原本他想要忽略,避而不谈的事实摆在眼前。原本它不过是行进道路上的模糊路标,忽然之间,它成了道路本身,一条笔直丶绝无分岔的道路。思南难得正经的腔调言犹在耳:“你可想清楚了。要是她还爱你呢?到时候可别脱不了身。”
你可别脱不了身。
正逢此时,楚娜似乎噩梦缠身,焦急地伸手试图捉住什麽东西。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的手。
那边宋助理忽地哎哟一声,从沙发上蹦起来,从坐垫里摸出个正在震动的手机:
“喂,哪位?我姓宋,你叫我小宋好啦。楚小姐她可能有段时间,都接不了电话。她病了。哦没事,没什麽大事,就是感冒发烧。您说什麽?要不您等会再打。我这边商量一下。”他切断通话:“周总。楚小姐的朋友说,需要的话,她马上请假订票过来。”
“哦。”
“下午费总不是约了您出海?正好您能脱开身,晚上楚小姐也有人照顾——哟,又打来了。”宋助理举着手机:“您看呢?我该怎麽跟她朋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