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用过早膳,孟初就迫不及待出府了,临走前还自己去柜子里把之前她爹娘送进府里的那盒银子给带上了。
马车里有一张小桌,桌子中是半固定的茶具,杯底正好和桌子上的楔印相合。
怡兰先将孟初扶上去,等她确认孟初坐好了,自己才在侧边坐下,吩咐马车帘子外的马夫能走了。
孟初先是撩起车窗的帘子悄悄看一眼,好奇地问:「不是说有侍卫跟着吗?」
怡兰往後一指,「有两个侍卫骑着马跟着呢。」
一开始只是偶尔听到从旁边路过的马蹄声,之後耳边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等马车再摇摇晃晃的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停下来时,周围已经能清晰听见叫卖声了。
东熙坊如两个拼接在一起的「回」字,能在这里开铺子的,後面都站着人呢。
这里马车进不去,连轿子也是要停的,两个侍卫下马等在马车旁,之後马夫自然会去买放马喂草的木牌子。
孟初还看了两个侍卫一眼,等转过头,竟然对他们长什麽样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记得反正不丑。
本来怡兰还准备了幕离,孟初问了知道是为了防灰尘,而不是遮脸後,就没戴了,她实在不习惯眼前有层纱。
东熙坊她并不陌生,一个月总是会来两三次,不过别的姑娘来这是为了买,她则是为了和她娘一起瞧时兴的胭脂水粉和衣裙。
孟初自己倒是想过给她娘出些点子,但可惜她的脑回路和时人是不一样的,早两年不知怎麽,京都竟然掀起了一阵女子裹脚的风潮来,当时东熙坊到处都是卖巴掌大的绣鞋。
这些绣鞋的鞋底和鞋面,都是用硬木做的里子,穿进去走几步路就得磨出血,说是这样穿个几年,脚便如莲瓣。
甚至因为这个说法,还有所谓的风流才子为这个鞋取了个雅称,叫「莲花仙」。
她娘当时进了一家铺子,只是拿着那双鞋看了看,就脸色发青的拉着她走了,回家後传信给自己铺子的掌柜,绝不许卖这些「莲花仙」。
当时还有掌柜再三劝她娘不要放过这生财之道,结果不到三月,朝廷便下了法令,凡是制作或售卖的商铺,一律罚税三年,且必须销毁该物,已经脚部畸形的女子,官宦女子不得入宫选秀,平民之女,则家中父兄需服三月徭役。
重律一出,「莲花仙」再无踪迹。
孟初今日出来本就不是为了逛什麽,她是想见她爹娘一面,算算时间,她爹今天也不当值。
怡兰自六七岁被送进了宫,就再也没出来过,当时跟着孟初进府,也是一路都在轿子里,东熙坊这样的地方,她做梦都梦不出来。
但她没敢细看,眼睛还盯在孟初身上。
两个侍卫一点存在感没有,但无论她们是快是慢,都保持三四步的距离。
孟初带他们进了云起酒楼,此刻还不到用饭的时候,生意冷清,大堂里除了两三桌闲客,就只有东角台子上,一位戴着面纱拨弄琴弦的乐师了。
跑堂的跑来迎他们:「不知几位客官想用点什麽?若是要用膳现在菜可不全,咱们大厨正热锅呢。」嘴里招呼的是几位客观,实际话只对着孟初说,他也不抬眼看她,怕冒犯了女客,只侧身露出半个笑脸来。
「要两间雅间,不要人在里伺候,先每间房上一壶泉上三仙,再配三盘点心,等稍後我们再点膳。」
一听要的茶是泉上三仙,跑堂的笑就更灿烂了,「您几位这边请。」
雅间在三楼,孟初让两位侍卫去另一间雅间里待着,但他们只是沉默着,脚步没动。
怡兰虽然觉得侍卫跟着才安全,但既然主子是这个安排,她只要让主子如愿便好,就劝他们:「主子在里间,隔壁就是你们,哪能出什麽事?况且要在这待一个多时辰,主子还要在小榻上歇歇。」
他两对视一眼,没跟进去,但也没去另一间,只站在了门口守着。
怡兰还想再劝,孟初就没让了。
人家职责便是如此,万一因为她不想让人跟着,却为难他们被罚,又何必?
再说她是来见爹娘的,又不是见情郎,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是可惜了旁边雅间里的好茶。
等跑堂来给她们上茶点,怡兰就塞了点碎银子过去,「劳烦帮忙传个口信。」
本就是生意清冷的时候,给的碎银子又多,跑堂问清了地方和要传的话,喜笑颜开的请了半个时辰的假,传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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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武氏听陶姑姑说,云起酒楼的跑堂来传话,说是有姑娘要见她和孟大人的时候,只觉得莫名其妙。
「是不是找错人了?」
陶姑姑脸色复杂:「夫人,你说是不是老爷他……」
孟武氏「啪」的一拍桌子,「我且给那老货十个虎豹胆,就怕他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