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听到了伦科语气里的认真——伦科竟然是在说真的。
伦科并不是在撒谎,他是真的恨不得艾涯和劳伦斯都去死,来让伦科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怎麽这麽自私?你要是真的不想要父母,不想要这个家,那你走啊!你怎麽不走呢?你凭什麽夺走我的父母?夺走我的家?”林客质问道。
他是被艾涯捡回来的孤儿,他现在正在对着戴伦家真正的长子——伦科·戴伦,怒斥他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伦科对他自己得到的东西,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珍惜和感恩。
在劳伦斯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刻,在劳伦斯快要死了的这一刻,他竟然还盼着劳伦斯死!盼着自己的父亲死!
“我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可惜我没走成功,我竟然……”伦科吸了一口气。
他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凭空掉下了两滴泪。
他的眼神发了狠,又泄了气,既积攒了怒火,又无能为力。
“我竟然没走成功!”
这何其荒唐呢?
林客笑够了,累极了,不愿意动弹了。
他感到胸腔一阵一阵地发疼,感觉自己的心肺在刚刚的大笑声中被震碎了,仿佛车厢的笑声是什麽超声波导弹,或者中子弹一样,能够于无形中震人心魄,让人七窍流血,命丧当场。
“你们俩缓一口气吧,我感觉你们两个笑得快憋死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温特沃斯开口了。
伦科和林客这时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而这个第三人,很不幸地听到了戴伦家两兄弟两次吵架的全过程。
“温特沃斯,”伦科的手扒到了副驾驶座的靠背上,他再喊了一遍温特沃斯的名字,“温特沃斯。”
“嗯。”温特沃斯应了一声,打了个方向盘,车子往左边拐去。
“你……”伦科死死地盯住了男孩的半张脸。
车窗外大雪飞扬,他觉得刺眼,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而男孩的轮廓杳杳冥冥,很不真切。
似乎有圣光出现在男孩的身上——可明明这张脸多次出现在了自己的画布上,出现在了自己房间里的石膏像上。
“我。”温特沃斯说。
“你是流浪者,不久前又来了戴伦家,和我们一起住,你有什麽感觉,你更喜欢哪种生活?”伦科问温特沃斯。
他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不得不向人求助,听一听别人的看法了。
“我至死是流浪者。”温特沃斯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客一愣。
“也就是说,你更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对吗?没有父母,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孤零零地生活,是不是?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伦科紧紧地咬住温特沃斯不放,希望能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是。”温特沃斯答得异常肯定,“不过……”
林客感觉自己的心脏直直地往下坠了下去,随後又被提了起来。
“不过什麽?”林客问男孩。
伦科转过头来看着林客,又看着温特沃斯,希望男孩不要改变他刚刚的回答。
只要……只要温特沃斯再说一次“是”,伦科立刻就拉开车门逃跑。
他抓住了温特沃斯的这根救命稻草,愿意把男孩的话奉为神谕,只要神明给予伦科指令,他立刻就照做不误。
“不过我偶尔会愿意为爱停留。”温特沃斯在希望医院的门口踩下了刹车,看着後视镜里林客的眼睛,说道。
伦科彻底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