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男人无动於衷,讪笑了两声,巴结着,「嗐!这名字不好听,都老掉牙了。我知道现在的年轻小姐们都喜欢叫什麽嘉啊秀啊的,我是不大懂,不过贵人您一瞧就是顶见多识广的,不如您给再赐个名儿?」
孟西洲想也不想地拒绝,半讥讽道:「非亲非故,我赐什麽名?我也太狂妄自大了。」
「哪里,哪里。。。。。。」姚大娘虚虚地应着,不敢再触他的霉头。她看看贵客又看看女儿,本想走开点,再让两个人单独处一处,却被孟西洲叫住了,又问,「读过书吗?识得多少字?」
姚大娘与姚宝莲面面相觑,两个都是疑惑地摇了摇头。
做皮rou生意的人家,哪里还有馀力读书学字,那真是笑话!又不是戏文里头家道中落的千金。
孟西洲终於满意地提了提嘴角,右手食指在膝盖上一下下敲着,像是在心里打着盘算,算完了,便开口道:「这样,我来这里避雨,也算是缘分。送你去读书,你愿不愿意呢?」
只见姚宝莲瞪圆了眼睛,连姚大娘都「啊」地发了一声问,道,「这丶这,哎哟!我这当娘的,还能不盼着女儿好吗?只是我们这寡母的,您送宝莲去读书了,家里就要关张大吉,我们吃什麽呀?!」
说话间,不住地把下垂的眼皮向上掀起,那渴求的眼神,直直地把孟西洲望着。那意思,无非就是要钱了。
这也正中他的下怀,孟西洲笑了一笑,说:「那也不要紧,你们日常生意挣多少钱,报一个数字,我补贴上就是。你女儿要是愿意念书呢,我就再给一份教会学校的学费;要是不愿意呢,就去纺织厂或印刷厂工作,还能另挣一份工钱。」
姚宝莲简直闹不明白这人什麽意思,一会儿冷脸一会儿笑脸,这会儿还要送自己上学,不上学就去做纺织女工?出去工作累得要命不说,还未必有自己哄老爷们开心赚得多呢!呸!
姚大娘的心思就活络多了,已然转着眼睛应承道:「愿意!愿意!这还有不愿意的吗?不过这每月挣多少麽,总也有挣得多的时候。。。。。。」她心虚似的瞅了孟西洲一眼,伸出一个五指张开的巴掌来。
孟西洲冷笑了一声,凉飕飕的视线再次转到姚宝莲身上,像在看一件高价宰客的货物。
一个月五十块钱,就快赶上小学老师的薪水了,真当自己是傻子不成?
姚大娘见孟西洲久久地不搭腔,知道自己的算盘被识破了,生怕这有钱老爷下一秒抬脚走人,自己就什麽都捞不着了,赶紧将手指扣回了两根,讨好道:「瞧我糊涂的,哪儿能月月都有这个数呢。不过送宝莲去读书,总要备两身学生式样的衣服呀,我听说体育课还要另买运动衣哩,花费是很多的。」
孟西洲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那就说定了,每月三十块。工作和读书,是选读书咯?」
姚大娘忙不迭地接口:「读书!读书!」一个是拿一份钱自己挣一份,一个是直接拿两份,当然是後者更佳!
孟西洲最後敲了一下手指,说:「好,往後我每月派人寄款一次,相应的,你们须出具一份当月的成绩单。不拘考得好考得坏,我出了钱,总要知道人确实是在学校里。」
「是,是,宝莲,还不快谢谢贵人老爷!」
姚大娘拿胳膊撞了撞旁边的闺女,後者一脸的不痛快,刚要开口说点什麽,就被自己娘打断道:「让你读书,那是老爷看得起你,觉得你有本事呢!」
硬按住她,把这桩协议订下了,再看窗外,竟也雨过天晴了。
孟西洲留下五块钱算作茶钱,转身抬脚就走。等他走远了,姚宝莲终於扭着身子跺了跺脚,大吐苦水道:「这是什麽意思?又不亲近我,反要我去读书?妈,我看到小报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心烦!」
姚大娘把那五块钱在手心里颠了一颠,喜滋滋地哄道:「他是什麽样的人物?能有机会搭上,那就是咱的造化!他让你读你就读,等识文断字了,也有机会当个姨太太!」
第15章白瑾琪的两耳嗡嗡直响,……
要说这个月,过得最恣意快活的非白瑾琪莫属了。
自从接了清江大学的录取通知函,她俨然已是逃脱了五指山了!所谓「一日看尽长安花」,偌大一个北京城,有数不完的娱乐供她消遣,每一日都过得目不暇接!
今天逛公园,路过戏园子就进去听一耳朵;明天再换成西式做派,坐轿车上新开的咖啡馆要一块栗子蛋糕,玩到後头,白瑾琪自己都要提不起劲儿哩!
不过这天倒是她斗志昂扬的一天,暑假过了大半,中学里那几个同班同学总算凑上了彼此都空闲的时间,要办一个告别会。据钱瑞芝给她的消息,程巧书是一定会到场的。
为此,白瑾琪连懒觉也不睡了,一大早便开始挑选「战袍」。她先是从一柜子的衣服里挑出几件簇新又别致的,展开了铺在床上,是穿那件淡蓝色的丝缎小洋裙呢?还是那件明黄色带闪光纱的上下两截式洋装呢?
照白瑾琪的性格,当然是越鲜亮抢眼的越好,势必要一出场亮相,就压过程巧书一头!可不知怎的,她今天看那黄裙子倒不大入眼,刚想伸手捞过来对着镜子比一比,右边眼睛便无端地跳起来。
她倒是没有陈芳藻那样的迷信,觉得眼皮跳一跳就是个徵兆,可心里总归烦乱得很。最後,还是挑了一身浅杏黄色绣珠子的短袖旗袍,这还是在二姐姐常去的旗袍店里做的哩,她本来只是个陪客,但白瑾璎偏说她穿这件显得文静,就一起订下了。
也是,她现在大小也是个大学生了呢!穿得有书卷气一些,那是相得益彰呀!白瑾琪在心里小小感到得意。
要压过程巧书,何必靠漂亮衣裳?考学的录取榜单,那可是全校张榜宣告的!程巧书考进清江大学是意料之中,可自己那是狠狠提了大几十分,□□一般进了同一所学府哩!就凭这,不已经压了她一头吗?
自己正应当表现得低调谦虚点呢,越是这样,她越要在心里呕血,哈!
这样想着,心里已然感到了一点快意。随便用了点早饭,换好衣服,又往脸上抹了点进口面霜,便坐车去了中学附近的永福饭店。
论菜色论环境,永福饭店当然不能和她常去的番菜馆或华侨饭店相比,不过这里距离中学颇近,包厢也足够宽敞,以往班里办什麽庆祝会或聚餐,也常常选在这里,这一次举办告别会,倒有点善始善终的意味。
白瑾琪一进到包厢,就听见钱瑞云扬着声音高喊了一声:「啊呀!咱们班最大的黑马来啦!」
包厢里已聚集了不少同学,一时间,所有的视线都向她转了过来。本来程巧书坐在圆桌旁一把沙发椅子上,左右都围着男同学嬉笑谈话的,这时也都看向门口,自己刚抛出的话头也没有人接,负气似的轻哼一声,把一张笑脸给沉下了。
等气氛再次活络起来的时候,钱瑞云已经把白瑾琪迎到了圆桌上,自己和钱瑞芝的中间,一个说:「还从没见你穿过旗袍呢,真好看!瞧,连打扮也越来越像个有墨水儿的人了!」
另一个也要好道:「瑾琪,你真叫人出其不意,考前那阵子,我看你天天埋头苦学,真为你捏一把汗哩,想不到你真考上了!简直让人刮目相看!」
说到这,眼睛轻轻往沙发那边一瞥,虽没有刻意拔高嗓音,但清晰的口齿在不算吵闹的包厢里也格外抓人的耳朵,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句,「不像有些人呀,平时什麽样儿,到了考试果然还是那个样儿,其实不进则退,已然被人超过啦。」
这样引战的话,白瑾琪听了也觉得有些扎人,觉得钱瑞云大可以不说。只是还轮不到她提出异议,话里的「有些人」已经忍受不住了,由鼻子里送出一声冷笑,回应道:「是了,再用功,比不过有些人有一个总长父亲!」
这话说得太过分!她觉得白瑾琪能上大学,必然是白齐盛在背後走动了关系,这不说是对白齐盛的莫大诋毁,也把白瑾琪累死累活所受的读书的罪,都给否定了!
白瑾琪的火气一下窜到脑顶,梗着脖子正面回击道:「我父亲是我父亲,分数是分数,分明是两码事,你要是不相信,大可以写封信去教育部,让人开了密封袋子查看考卷呀!看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怎麽,你父亲舍了交通部的副处长不当,跑去教育部了吗?」
她这话说得格外刚直有力,知道程巧书的父亲久不升迁,又把职位前的「副」字咬得重重的,直刺对手的痛脚。果不其然,她话音刚落,程巧书的眼圈儿就红了。
她们两人不对付,那是对全班公开的事,早在程巧书发出冷笑的时候,大家便都停下了谈话,静观冷凝的气氛了。此刻高下已定,倒开始发声调解,劝程巧书道:「好了,别说了,白同学考前那拼命的劲头,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
也有一板一眼的,「程同学可不能张口就来,教育部批卷和录取都是很公正的。照你这样说,在教育部当官儿的,但凡有念书的子女,都值得怀疑一下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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