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两车相撞时,她的电话还接通着。伴随着尖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电话被挂断。
所以,赵民能够找陈家要钱,是因为陈舒月愧疚的话语——「如果,她没有给小愉打那通分心的电话,小愉就不会出车祸。」
赵欢当初听赵民说起这件事时,觉得这个理由荒唐。
“所有的赔偿,应该问那个车祸的肇事人货车司机。而司机和保险公司已经给过了,陈舒月没有理由要给钱给你你。”他震怒赵民的恬不知耻。
赵民却言辞凿凿:“这钱,是陈舒月主动提出要赔偿的。她害死了我儿子,应该要给的!”
赵欢觉得可笑。他要赵民把钱还给陈舒月。
可是,赵民却坚决不同意:“不还!这钱怎麽都不会给她的!再说,我已经花完了!没有了!没有了!而且她花钱,不过是为了买她的心安!没有任何问题!”
赵欢一下愣了愣。
或许上一刻还在执拗的想着要还钱,下一秒听见赵民言语中的“买心安”三个字便也恍惚了。
陈舒月该有多愧疚,多难受,多心痛。
她一定觉得,是她害了小愉。
她是不是哭了很久?是不是整日整夜的都想回想那通电话?是不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赵愉了。。。。。。
很多个深邃的夜晚,赵欢都不敢细想这一切。
他恨自己是在赵愉死後的半年才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在当时没能及时的出现在她的身边安慰她。又厌恶自己的怯懦和自卑,走不到她的身边,告诉她,会一直陪着她。他更痛恨,自己的身份。
偏偏是赵愉的哥哥。
偏偏收了她家的一百万。
偏偏还只是一个穷学生。
偏偏。。。。。。
在赵欢的记忆里,有关「小愉之死」,这是第一重奏——以赵欢默认父亲拿了陈家一百万的索赔为结尾。
而再小愉死亡的一年後,苏盼睇这通电话,是「小愉之死」的二重奏开场。
电话里,苏盼睇的声音很轻很缓慢,却一下一下重重的敲击在赵欢的心里。
她说,她和赵愉是在医院里认识的,她是癌症晚期的病人,他是看护的护士,两人年纪相仿,成为朋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她还说:“赵欢哥,其实那天,小愉本来是准备去南城去找陈舒月的。但是中途,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他。我和他说,医生刚刚给我下病危通知书了,就这麽几天,我可能就要死了。于是,小愉就回头来找我了。”
“所以,他。。。。。。其实,不是在去南城找陈舒月的路上出的车祸,是在来找我的路上出的车祸。”
“并且,陈舒月给她那通电话时,其实并没有大事,货车只是擦过他。”
苏盼睇隐约开始啜泣和结巴。
“然後。。。。。。然後。。。。。。是我给他打的第二通电话时,他没注意跟在大货车後面第二辆货车。。。。。。”
“是我害死了小愉。”
依旧是好第坊。
耳朵里寂静无声。
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通话的几分钟时间里,他的背後的衣服被无端从身体的中冷汗浸湿。
在他不知道的角落残忍的往事,赵欢那堵在胸口的难忍的情绪,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干涸的嗓子里,只能僵硬的回她几个最简单的词语。
赵欢的呼吸加速,他知道自己需要汲取更多的氧气才能得以继续活下去。
莫名的夏夜,开始了「小愉之死」的二重奏的开篇,蝉和蛙声连绵不断,一曲一曲认真地在演奏这场死亡返场故事。
苏盼睇说,赵欢哥,我想在死之前,见你一面。小愉在我这里留了一些东西,我想交给你。
不知有意无意,她又补充了一句,里面也有一些陈舒月的东西,我想一并交给你。
所以,为了「陈舒月」三个字,赵欢还是和导师请了假,回了南菱。
得以。
在南菱的赵愉曾经工作过的医院里,赵欢第二次见到了这个五十多岁的妇女。
赵欢坐在医院外的长椅上等苏盼睇时,几乎是看到这个女人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和那夜同赵愉理论的妇女比起,她此时多了些许平静,衣物颜色比从前稍许亮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