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葬礼上,他见到了没上高中而正在护理学校读书的赵愉。
赵愉还没长到他这麽高,面上得和他却有几分相似,就是他的那双眼睛更像父亲一些,带了一些柔软。
他走到了赵欢的身边,出声和他说话:“赵欢,节哀。”
他回:“嗯。谢谢。”
赵欢和赵愉的路也是两条没有交织的线条。
血缘的关系并不能他们相互吸引,反而越推越远。
从小,年纪第一的赵欢是别人家的孩子。而受着父母偏爱的赵愉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在赵欢的记忆长河中,赵愉和他说话的次数用手指就能数得过来。
而那句“节哀”就是赵愉对他说的最後一句话。
奶奶去世後,赵欢就很少回南菱了。
他缺失了经纪来源,奶奶留下的钱并不多,他後续的求学路还需要一大笔的资金,于是他只能一边读书,一边勤工俭学。
偶尔一次,钱不够吃饭的时候,他都没有张口问赵民要过。
而赵民和他的联系,只存在于电话中。赵民会一年给他打个一次两次的电话,询问一些生活上琐碎的事情。
赵欢不忙的时候就接,忙的时候,就直接挂断。
所以,赵愉死了的消息,他是隔了半年之久,才知道的。
在实验室完成了项目作业後的夏天,他接起了赵民打进来的电话。简单几句沟通後,欲言又止的赵民磕磕绊绊的说出了,赵愉去世的消息。
而又少见的,赵民问起了,赵欢钱够不够用。
赵民那时在电话里说,“欢欢,你别和爸爸客气。我有钱了,那个姑娘家里有钱,赔了我们一点钱,应该够我们父子两个下半辈子生活了。所以,你只管开口。。。。。。”
赵欢急不可耐的打断:“谁?哪个姑娘?”
“那个啊。”赵民的声音莫名的小了些,“叫陈舒月的那个。”
赵民又说,“她家不是开公司的嘛,有钱。给了我挺多的。所以,欢欢,我们有钱了。你现在不是在读研究生,以後肯定还有要用钱的地方,你开口问我要就行。”
赵欢愣了愣,半晌之久,才问:"给了多少?"
“一百万。”
赵欢的身子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那时候,赵欢还住在好第坊小房间里。
接电话的上一秒他还在纠结着要不要为了省钱而关掉空调。
而这一刻,他听着“陈舒月”的名字,看着他和陈舒月之间除了无法逾越银河外,又多一个“一百万”。
一百万是多少?
一後面外加七个零。
整个夏天的下午,他翻开了书桌上笔记本,打开其中一页开始往後写。
他写了满满六页纸的10000000。
*
陈舒月。
怎麽偏偏又是陈舒月。
赵欢长叹一口气。
赵欢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他就是在这个房间里走出去的,一张木床,一张木桌子,一张木头书架。
他现在的身高,在这样的房间里是局促的。但他丝毫不在意,而是坐在床边,开始沉默的抽烟。
回忆的海绵里,浸了一些过往的情绪,他回望时,不免让此刻的自己也烦乱了心情。
他口袋里的烟已经抽到只剩下最後一根。
而昏黑的灯光中,那摆满书的书架上,第三层,《福尔摩斯探案集》系列的前方摆放了一个棕色木头相框。
一张发黄的照片在玻璃後面。
照片上是五个高中生,三女两男,他们穿着蓝色条纹的校服对着镜头在笑。
仔细看过去,赵欢站在最右边,方圆站在最左边。
不应该说是方圆,而应该说是,陈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