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钧之力却扑了个空——在穿过幻影的一瞬,蛟龙只觉脖颈一凉,那柄黝黑长剑从後颈刺入,将它喉咙捅了对穿。
夜泽抬手盖在它头顶,趁着蛟龙尚未断气,释出神识搜魂,啧声道:「果然富庶……早该来杀你的。」
蛟龙神魂震颤,扛不住强悍霸道的灵流,轰然碎裂。
夜泽收回手,皱眉在腰侧点了两下,旁观蛟龙恢复原型轰然坠落,地面扬起漫天沙尘。
尸身足有百丈,夜泽将其扒皮抽筋,剖走内丹蛟胆,犹豫要不要将尸首带去换赏金。
他尚欠会青阁九万两黄金,用这头妖孽囤积的奇珍异宝足够偿还。
时日无几,要多馀钱财也无用。
理虽如此,夜泽摸摸胸口,想到家里尚有一人,还是剁下了蛟龙脑袋。
……罢了,多给他留一点。
夜泽正要施法毁去蛟尸,神识觉察到熟悉血脉,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这麽巧?
他想起那人月下抄经时的场景,犹豫片刻,施法瞬移到大漠另一端。
卫父卫母正躬身劳作,突然嗅到股浓郁的血腥味,抬头瞧见个戴面具的黑衣男人。
这人凭空出现,夫妻俩吓了一跳,相互搀扶着後退,却见对方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年轻的丶雌雄莫辨的瑰丽面容。
夫妻俩先是一怔,听到来人开口:「我是卫风朋友,途径此地,来看看二位。」
卫父卫母脸色剧变,难以置信。
此番会面实属意外,夜泽身上并无信物,只有卫风给他记帐时誊写的帐本,遂拿出来递给二老。
夫妻俩自是认识爱子字迹,登时捧着帐本落下泪来,不疑有他,请夜泽进茅屋小坐,细问卫风近况。
夜泽一一道来:「他现居顺安城林家庄,种着半亩田地,养了一只母鸡,白日闲时去私塾教学童念书,夜里弹琴……不过这半月里他忙着给二老抄经祈福,没怎麽弹。嗯,没了。」
卫母拭着眼角:「我儿受苦……」
卫父却安慰道:「男儿当自强。风儿大难不死已是老天庇佑,莫再伤心。」
他暗自瞥一眼夜泽,话到嘴边却难以吐露,斟酌道:「卫某听到一些传闻,风儿落入……奴藉,被人买了去,不知那人——待他如何?」
夜泽扪心自问不曾苛待卫风,便道:「还行。」
见二老欲言又止,夜泽继续道:「卫风并未缺衣少食,还长胖了些……若是不信,我带你们回去看他。」
卫父卫母苦涩一笑:「我们夫妻蒙太子钧谕照顾,免去奴役之苦,被分了田地自给自足已是万幸,不作他想。只要知道风儿安好,我二人也就放心了……尊驾若是方便,能否捎带一封家书?」
夜泽自然点头——讨封信回去给卫风本就是他见二人的初衷。
陋舍无纸墨,卫父捡来木碳将就在帐本末页写信,期间几度拭泪。卫母则匆匆和面,将家中仅剩的小半碗肉剁成臊子,烙了十来块肉饼,尽数包好递给夜泽,供其途中充饥,期期艾艾道若是烙饼有剩,便请他连同家书一并带给卫风。
夜泽说好,收回帐本背上饼囊,步入漫天风沙。
夫妻俩目送他消失,卫母双眼通红,哽咽道:「风儿明明不是……偏偏……」
卫风低声劝慰:「此人面冷心细,能替风儿记挂着咱们,看着亦不似强硬浪荡之徒……风儿跟着他,总不至於受太多委屈。」
言辞之间,俨然明白夜泽便是买下他们爱子之人。
纵然失了锦衣玉食,只要有人真心相待,清贫度日也甘之如饴。
卫父卫母并肩回了茅屋,进门後惊诧瞧见方才夜泽坐过的矮凳上,端放着四粒银锭和两串铜钱。
…………
夜泽带着蛟首,按照悬赏告示挨个寻上门领赏金,又潜入沅江汇海口,将蛟龙宝藏搜刮一空,带去会青阁清点算帐,抵完债还剩三万两白银,全换成厚厚一摞银票,这才返家。
院子里的母鸡蜷在角落,食槽里乾乾净净,它见到夜泽,发出声气短的咯。
夜泽脸色骤变,身化残影出现在卧房内,看着躺在床榻上虚弱昏迷的卫风,眉毛紧紧拧起。
才出门三天,怎麽病成这样?
他摸上卫风滚烫额头,渡去少许稀薄灵气,缓慢驱散其体内淤积寒潮。
高热退去,卫风呼吸逐渐平稳,仍在昏睡。夜泽为他掖好被角,起身欲走。
「爹爹!娘亲!」
惊惶至极的叫声响起,夜泽回过头,居高临下看着卫风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慌乱神色,眸色沉郁。
……他与自己不同,出身显贵,父母慈爱,备受疼惜,自然会思念旧家。
夜泽拿定主意,又听到声极细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