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不了十年了。
夜泽眸色晦暗不明,突然撑起上身,掰过卫风的脸问:「你愿不愿成仙?」
卫风一怔:「……你说什麽胡话,我怎麽可能——」
「可能与否,试过才知道。」夜泽低头吻在卫风眉心,「放心,我绝不弃你。若你愿意,我与你长生;若你不愿,百年之後我自毁道行,同你共死。」
生同衾死同穴,我不负你。
得此承诺,卫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望着夜泽又流下泪来,他死死抱住对方,恨不得融入骨血丶绝不分离。
对如何引人修行,夜泽一无所知,他不得不去会青阁讨教,将求仙问道的典籍一车一车往家里运。
先学看命测骨,再看修丹炼器,推演长生之术。
这些书册涉及天机,凡人读了折寿。卫风帮不上忙,只能眼睁睁看着夜泽埋在书山里一宿接一宿地熬。
偶尔夜泽会给他把脉摸骨,会喂他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灵株仙果,非但无用,反教人大病一场。
卫风缠绵病榻月余,待到终於能下地,推门看到漫天风雪。
细雪落到脸上,凉意幽寒。
卫风摸摸脸颊,目光落到院边,看到两树并肩怒放的红梅。
十年过去,花终於开了。
他不如自己预料中那麽高兴,或许人心与时变,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夜泽不再死磕那些古籍,他全心全意照顾卫风,一勺一勺喂对方温养身子的汤药,递一粒蜜饯过去缓解苦意。
「下月,家里会来个客人。」夜泽道。
卫风愕然,二人相伴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听夜泽的相熟上门拜访。
细想又觉得不对,夜泽家世凄凉,不可能是亲眷,应该只是朋友。
可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门拜访的朋友,卫风大致猜到来意。
「……这是何必。」卫风无奈,「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既已试过我并无缘,谁来都一样,你不必再废心思。」
夜泽为他掖好被角:「你先安心养病,等他看过再说。」
卫风说不动他,只在心中叹息。
在夜泽悉心照料下,到了正月卫风的身体已然好全。闲来无事,趁着夜泽外出,他拿了扫帚清扫院中积雪。
从檐下开始,一块一块仔细扫过院坝每处,堆到路边。
待卫风跨进院门,赫然发现院子里多了个人。
那人身量极高,白衣白发,模样俊美出尘,气质犹如巍峨沉静的山岳,兀自立在井边,盯着左边那边犹在盛放的红梅下,伸手掸落一枝碎雪。
卫风不知道这人几时出现的,但他敏锐地觉察到,对方应该就是夜泽请来的那位「客人」。
白发青年突然偏过头,目光在卫风身上略过一瞬,落於其後。
卫风肩上一沉,转头看到夜泽将自己的大氅脱了给他披上,温声道:「坐吧。」
卫风没动,目光又转到白发青年身上。
夜泽便道:「他叫白泽,是我昆仑的相识,请来为你看看。」
……白泽。卫风咀嚼这个名讳,忍不住想,这个男人和传说里那位无所不知的神兽白泽有无联系。
他与白泽在石桌旁坐定,夜泽立在他身後,待白泽为他把过脉後,夜泽立刻问:「如何?」
白泽神色淡然:「你早有定论。」
夜泽心中一沉,仍道:「我技不如你,或许漏错……你再仔细算算。」
白泽已经抽回手,语气并无起伏:「禄文拱命,官印相生。弱逢强起,强遇刚折。只有俗世富贵,并无仙道机缘。你若再喂他仙丹灵药,还会折损他的寿命。」
夜泽周身气压瞬间阴沉至极:「你万里迢迢从昆仑过来,就为了跟我说不可能?」
气氛陡然变化,卫风忙抓过他的手,安抚般轻轻拍了拍。
白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淡声道:「当然不是,我此番下山,是带你回昆仑的。」
话音刚落,卫风呼吸一滞,无意识抓紧了夜泽的手。
白泽看向夜泽:「你的心魔已除,天劫将至,该回昆仑准备渡劫飞升了。」
第19章别离
明明午时未过,可天色已然昏黑一片,风雨欲来,遍野萧瑟。
夜泽几乎脱口而出:「我不去。」
白泽施施然起身,语调仍是不疾不徐:「你虽为人魂,身躯却是洪荒玉髓所化。如此非人非妖丶非精非怪之属,天劫必定难於常人。若在昆仑渡劫,得主上神力庇佑,你尚有一线生机。若执意留在此,洪荒气息外溢,天道便会先降天灾,或是洪涝山火丶或是地震海啸,直到抹灭所有沾染你气息的生灵事物,天劫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