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追求凤凰,栖息在自己的肩上。
於是他推开了飞鸿居门,捉到了栖凤山的第一缕秋阳。
山巅无人,只余黄叶。
秋风席卷衰草,也卷起玄衣青年的发尾,柳归鸿摩挲了一下掌心被他体温暖热的玉佩,松开手让它悬挂在腰间。
然後抬手按剑,玄铁剑通体生寒,生冷的铁在他掌心阵阵发冷。
秋天对太华来说,可不是个好时节。
柳归鸿神识扫过整个栖凤山,没发现谢望舒的一缕踪迹。
「……」
正常,毕竟让他滚了。
但他总不可能不回太华吧?
於是青年纵身跃下百丈山巅,甩剑出鞘,御剑往碧桃盛开之处去。
……
与此同时,蓬莱山巅。
谢蓬莱看着眼前一身红尘气的徒弟,皱着眉最後一次问他:「谢望舒,你当真要这麽做?」
「从入道之始吾就告诫过你,不可动情,不可偏颇,红鸾脉只有一条也只能剜一次。」
「虽然吾不知你为何又长出来了一条红鸾,但吾还是要问一句……」
「你是不要命了吗?」
谢望舒看着他,雪衣雪发的仙人也看回来,璀璨的异瞳冷淡非常,泛着不似凡人的光。
仙人眼眸注视不得,谢望舒垂下眼,搭在腰间红鸾剑柄上的手摩挲着银白手柄末端的一点殷红。
「当然要命。」谢望舒回答的很乾脆,「死了一回,当然怕死。」
其实他死了两回,所以更怕。
人哪有不怕死的,只是有些人活着的代价比死了更大,可谢望舒是不愿意的。
他有珍惜的人和东西,比如太华,比如六君子,比如……他的徒弟,柳归鸿,所以他愿意活。
「那你还……」谢蓬莱话没说完就被谢望舒打断,「无情道破,非死即伤,师尊,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蓬莱皱眉,却也没再追问,他不是爱刨根问底的人,多问这几句也是为了让谢望舒想清楚,二次剖脉有危险,很大的危险,他不能保证谢望舒的安全,让他想清楚再做决定。
可谢望舒不听劝。
一意孤行,无药可救。
雪衣仙人叹气,抬手指尖点上谢望舒的眉心,一点雪色灵光顺着指尖钻进他的识海,谢望舒眼眸一合,识海内便只剩了铺天盖地的雪白。
和心口千万根针一齐扎下的痛。
谢望舒痛的眼都茫然睁开,很奇怪,为什麽会这麽痛?分明回忆之中玄凤剖脉几乎没什麽感觉。
为何他只是想剖去一部分不重要的情感,就能如此锥心的痛?
好痛。
谢蓬莱看着谢望舒痛到弯着腰,茫然的攥紧胸前的衣衫,没打算帮他缓解半分痛苦也未发一言。
七情六欲的馀烬之中才能铸就不死之身,茧中之蝶只有自己破开囚茧才能获得新生。
他此时若心软帮扶谢望舒,来日他会跌得更惨,更何况谢蓬莱自己也修的无情道,哪来的心软一说?
他若当真会对谁心存怜惜,孟摧雪也走不到如今这一步。
想到这,谢蓬莱自己都一愣,无由无端,他为何会再想起孟摧雪?
忽有风来,轻抚雪衣,也吹开一小片覆盖蓬莱山巅的雪。
於是谢蓬莱忽然发现,那些他以为已经死去的金簪草……
从雪地里,开出了绒绒的白花。
谢蓬莱垂着眼,看那些新生的,脆弱的花,似乎是受到了他的注视,绒绒白花在微风之中晃了晃,然後「嘭」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