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归鸿仰起脸忍住眼眶的酸涩,动荡之时的压城黑云已经散开,朝霞已经变成了夕阳,可依然是满天霞光,就像谢望舒刚刚离开他时那样。
凤凰涅盘,浴火而生。
谢望舒,你最好还记得栖凤山上有个人在等你,等你凤归故乡,他献身求凰。
只要谢望舒能回来,柳归鸿就能等。
不论多久。
……
柳归鸿走後,谢蓬莱负手立於蓬莱居窗下,战斗的遗迹仍未褪去,每每看到,总会让他想起叛道而逃的孟摧雪。
其实谢蓬莱到现在都没什麽感触,他只是不能理解孟摧雪为何要去修邪道,也不能理解孟摧雪被他重伤後的那一番话。
就像当时他不明白,为何蓬莱翠微居中忽有邪气滔天一样。
所谓仙人,生来无爱。
彼时他正在蓬莱居中思索谢望舒前日告知他的事情,孟摧雪匆匆离开又回来时他并没有特别在意,可就在孟摧雪回来後没多久,他忽然感应到翠微居的灵力开始紊乱,然後在一瞬间全部变成了邪气从翠微居溢出,稠黑邪气顷刻间便淹没了纯白飘摇的金簪草。
谢蓬莱眸光骤冷,提剑出门,看到了同样出门的孟摧雪。
黑衣青年浑身上下只有发上几点雪色依稀还有太华翠微君的影子,孟摧雪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无措,但很快就变成了平静,只是鲛蓝瞳孔暗淡的像一片死去的海,青霜剑邪气缭绕,再不见半分往日璀璨剑芒。
谢蓬莱以为他是要逃,直接挥袖就打了过去,孟摧雪拔剑的瞬间邪气呼啸而起,遮住了青年惨白的面容,也遮住那张苍白的面孔,一黑一白两种灵光交缠撕扯,不知是否是因为怜悯,谢蓬莱并未拔剑。
一场恶战,柳归鸿受伤,谢望舒身死涅盘,而谢蓬莱并未发现,孟摧雪夺剑而逃後,曾在邪气遮掩下回首,最後完完整整看了一次太华。
此後太华再无翠微君,山高海阔,死生无论。
……
孟摧雪拖着破败的身体根本走不了多远,闯出太华没多远就失去意识栽进了一处山坳,他模糊感觉到自己顺着河流一路飘流,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的身体,一遍遍冲刷着胸膛上的剑伤,让他反覆重温着被谢蓬莱一箭穿心的痛苦,直到边缘的皮肉都泛白翻卷,没什麽血可流。
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死了,可心脏痛的太切,又告诉他自己还活着。
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最後看到的是一片熟悉的黛紫色。
【卷二·凤栖梧桐】
第30章凤凰
三十三重天,离恨天最高。
诸界皆云:离恨天遍地梧桐。
此言不虚。
江淮凤甩着袖子从一地金黄的梧桐叶中硬生生从落叶中淌出一条路来,一身华丽翠衣在满眼金黄之中跟活靶子一样,果不其然,一颗金豆子从天而降,正中靶心。
江淮凤气得眼睛都泛起青光,抬手扶正了额角的点翠头饰,指着满园庭梧就破口大骂:「谢望舒!你给我滚下来!」
碧梧成片迷人眼的金叶抖了抖,江淮凤眯起眼看向那抖动的地方,看见了一截从叶片间露出伏在梧桐枝干上的赤金色翅尖,拽下腰间玉佩就砸了过去。
「哎哎哎别砸啊!我翅膀才长出来没几天!」
瘦白的手接住砸过来的玉佩,一点赤色从梧桐叶後面钻出来,谢望舒晃了晃玉佩冲江淮凤招手,眯着眼笑得十分欠打。
江淮凤一跃而起,落在谢望舒身旁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你也知道你翅膀刚长出来!」
「今天族长绶翎为何不去?!」
谢望舒懒散的往後仰着,拖着调子漫不经心道:「不想去啊……我不要当少族长——」
江淮凤闻言几乎揪着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谢望舒!三年了!你能不能认清自己的身份!离恨天外到底有什麽值得你惦记的?!」
谢望舒思索後道:「……我徒弟。」
江淮凤要气死了:「你再收一个不就行了?!」
谢望舒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他要生气的,可难哄了。」
想起来柳归鸿阴测测的脸色就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三年过去了这小孩儿变成什麽样了……
不会还恨着他吧?!
那可不行!他都替这小子死了一次了,真有恨也还清了。
越想越不放心,谢望舒一把薅住江淮凤垂落的的头发:「有什麽办法能出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