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时候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她又喝酒了。五姨看我的眼神很淡,她的眼睛像是失焦了一样,不知道飘忽在什麽地方:“进来吧。”
说罢就转身回了屋内,我顿了顿,还是迈步跟了进去。
屋子里面简直没有落脚的地方,乱成一锅粥:外卖纸袋,水果皮,啤酒瓶啤酒罐,还有衣服,内衣内裤,四散在屋子的各个角落,窗帘紧闭,密闭的空间和积攒的潮气将所有的味道无限保存,放大,变质,我的嗅觉几乎要崩溃了。
小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可如今我已经是个过了十八岁的成年人了,再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万分尴尬。
“五姨……”
依旧是我还没说完话,就被她打断了,她一边游魂一样向卧室走去,声音一边飘了过来:“把屋子收拾干净,然後我们去吃饭。”
说完,她“砰”一声关上了门。
“……”
不可思议,烦躁,委屈,种种情绪压迫我的心脏。我不知道她是以什麽样的身份,什麽样的心理,还能够像六年前一样对我发号施令。
然而经年积压的阴影让我已经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身体仿佛带着记忆一样,把窗帘拉开,打开窗户,找出垃圾袋将所有的垃圾处理干净,还要去楼下的超市买来一次性手套,加厚的一次性口罩,空气清新剂和洗衣液。
我几乎是闭着眼睛将五姨的衣服和贴身的内衣内裤扔进脏衣篓里,然後擦茶几餐桌电视柜,收拾脏乱到无法言表的厨房,池子里的碗不知道在脏水中泡了多少天,恶臭难闻,冰箱里的菜叶早已经烂成软塌塌的样子,留着棕褐色的汁水,案子上长了霉,数天没有换过的垃圾袋上不仅能看到飞舞的苍蝇,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已经腐烂的食物垃圾上蠕动的蛆……我感觉额角的青筋快要裂开了。
等到收拾完一切,最後扫地擦地,喷空气清新剂。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满身的汗,满身的臭味,几乎令我作呕。
我要离开,立刻,马上,一秒也不能再待下去。
我逃命一样跑向门口,五姨卧室的门却打开了。
“站住。”
我没有停,直接跑出了门,身後是密集的哒哒哒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的音符,我心跳剧烈奔向电梯,然而电梯却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13层,我转身朝楼梯跑去。
“站住,站住!”
裂帛般的嘶吼声回荡在走廊,穿破了我的耳膜。
我停了下来。
“啪!”
我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谁允许你走的!我不是告诉你一起去吃饭吗?!”五姨站在我面前吼,她的眼睛几乎是赤红色的,凌乱的发丝挡住蜡黄的脸,她像个疯子。
她拽着我胳膊上的衣料,指甲掐进我的肉里,剧烈地摇晃我,她难听的声音变得忽远忽近,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意识混沌不清,胃在翻滚,酒臭味仿佛催吐剂,我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全身的力气挣开她,蹲下身“哇”的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