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也是我见识少,没交过朋友。一次一次妥协,一次一次忍让,我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因为他的原因,也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了。
後来我才明白,他大概是错把我当成他的私有物了。
他认为他是我的主人。
我的喜怒,我的视线,我的一切,都必须跟他有关。
我的退让,让他变本加厉。终于有一天,他把我带到这里,已经忘了是什麽原因了,他很生气。我只记得,他的眼睛都是通红的。
说到这里,苏厄停下了,他沉默了许久,才继续道:他把我衣服给撕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怔怔地看着他。
苏厄笑着抚了抚身上的衣服,继续说,撕得一丝不挂。迟哥,你猜他要干什麽?
苏厄笑得更开心了,甚至笑出了声,他越笑越大声,几乎是捂着肚子,开怀大笑。
天上劈响一道雷声。
有雨点砸下来了。
苏厄的眼睛有些泛红,看着像有些难过,但更像兴奋。
他的嘴唇张开,轻而易举地说出那些让人心如刀割的话:那天也在下雨啊。做完,他就逃跑了。我以为我会死在这儿。我拿着一块玻璃碎片,照着脖子来回比划,除了死,我想不通我还能干什麽。
只要狠狠划上一道,我很快就能解脱。
可是。。。。。。不行啊,我死了,谁来照顾阿婆呢。她要是没我照顾,她活不了多久的。
——我说过,要给她送终。
雨点砸在地面上,周围废旧的桌椅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苏厄看着浑身湿透的衣服,低声问,那该怎麽办呢?
他缓慢擡起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手腕上,攥紧,又狠狠一扯。苏厄那双眼睛刹那间在我眼前放大,他的眼中空无一物,声音却饱含恨意:我咽不下这口气啊。。。。。。
他的手一松,我跌回了椅子上。
苏厄的神色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他的疯狂只是我的错觉。
他擡手揉了揉眉心,继续说:这样的烂人,也只有死能救他了吧——我帮他。
——那天之後,他又恢复了最初那副小心翼翼的德行,观察我,害怕我。怕我生气,怕我再也不理他,也怕我告诉别人。我只有压下心里的恶心,装作什麽也没有发生,不冷不淡地对他,偶尔让他知道我有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直到有一天时机成熟了,我暗示他,我可以原谅他。把他叫到了烂尾楼。
苏厄眼尾一勾:还记得吗,就是那天我带你去的那个烂尾楼。
他就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後面的事大概就不用我说了吧?我把他灌醉之後,推下去了。苏厄做了一个轻推地手势,说,那之後很长一段时间,在我有不顺心的事情时,我就会站在烂尾楼上,站在推下去他的位置,想想把他推下去的场景。
——我就什麽烦心事都没有了。
说到这里,苏厄又笑得很开心。雨不知道什麽时候大了起来,很大,就像是石子一样,从极高的地方,朝着人的脸上,人的身上狠狠地砸。雨声也很大,我甚至听不真切他的笑声。
他说:怎麽样迟哥,从我这个当事人嘴里说出来的,有没有觉得比汤小星讲得生动很多啊。
我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苏厄看着我良久,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迟哥,知道为什麽刚遇到你的时候,你跟他做了一样的事,我却还是要跟你做朋友吗?
——因为我不怕了。
——不论是谁,不论他走到我身边有什麽样的目的,我都不会怕了。人一旦突破了某种界限,就没有什麽可怕的了。
——可是,迟哥。我有些後知後觉地意识到,你和他不一样。
大雨瓢泼而下,苏厄说完,坐在那里,就像一尊残缺的雕像。
雨砸在他的眼睛上,他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睛很冷,嘴角却有笑容,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流泪了。
他说:迟哥,我讨厌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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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揭开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