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语态和这个习惯动作,谢绥抑才在刚刚街头认出了他。
「这麽多年,杨叔的腿还没好吗?」
「老毛病啦。」杨树林笑了笑,谢绥抑坐在一个矮板凳上,身穿着一看材质就很好的长风衣,眉眼锐利,与身後脱落的灰墙形成强烈反差,看起来格格不入。
「当年嘉一求我帮忙加高你的工资,说你人很好,有能力,以後肯定可以把钱还给他。我当时还不太相信,现在看来,嘉一眼光比我好。」
「加高工资?」
「嘉一难道还没告诉你?你那时可是二百八十一天,这个数现在其实也不算很低。」
谢绥抑低嗯,他其实有怀疑过,但那段时间兼顾的事情太多,实在很累,他就没有细想。
「谢谢杨叔了。」
「你还是没明白。」杨树林摇头,「你的实际工资是一百一天,加到二百八,多的那一百八是况嘉一给的。」
谢绥抑顷刻直视过来,杨树林坦然与他对视,「说到底我也算个老板,亏本的事我当然不会做,招不到你我还可以招别人,我不会为了让你做这份工作就把工资提高。是嘉一想让你做。」
说到这杨树林又笑了,「我记得有天况嘉一还跟我抱怨,说我太坑人,他以为只要上上货什麽的,很轻松,结果每天累的半死。我说他一个小孩这点苦都不能吃,然後他看到你走过来,就不说话了。」
「我就猜他应该是怕你做的太累了,他跟他妈妈一样,心思都很细。」
谢绥抑赞同地附和,「他很善良。」
「他是善良,但换个人他也会做到这一步吗?那会我就看出来,他很照顾你,但不是因为你不会说话而照顾你。」
杨树林说到这打止,跟小辈不说太多走心的话题,今晚气氛在这导致他才多说了两句。
他站起来,「七点了,我还没吃饭呢,你吃饭没?」
「嗯。」
「那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与他告辞,谢绥抑从店里出来,走到车边,没急着上车。望向路灯下的十字路口,谢绥抑慢慢走过去。
在远溪况嘉一还有个家可以回,而谢绥抑确实没地方去,当年他住的地方早换人了,他跟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当时租的房子楼下,窗户是黑的,护窗栏上锈迹斑驳,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门口贴了出租告示,纸张泛起黄边,尾端翘起,谢绥抑伸手碰了下,尾部便断裂掉了下来。
应该是被打湿又风乾太多次,脆化了。
谢绥抑没有上去,他又回到街边,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风吹起他的衣角,谢绥抑想到况嘉一今天穿的短夹克,手一抬,腰线就露出来了。
怎麽这麽多年过去,况嘉一还是喜欢穿这种宽松又不保暖的衣服。
再抬头时谢绥抑走到谢坪住的地方。
谢绥抑是初二搬走的,那时快生地会考,要债的总找上门,谢坪时不时发酒疯,还撕谢绥抑的卷子,谢绥抑便收拾东西,自己走了。
谢坪当时已经不敢再轻易打谢绥抑了,因为谢绥抑站起来快和他一样高,他说谢绥抑要滚了就再也别回来,谢绥抑求之不得,於是再也没回来过。
此刻大门紧闭着,谢绥抑没钥匙。
大概是今天谢坪这个名字出现太多次,一股冲动促使谢绥抑伸手,在格窗的第二层里,他摸到了备用钥匙。
打开门腐湿的空气先涌了出来,谢绥抑跨步进去,屋里像被洗劫过一遍,椅子倾倒在地,桌上落了一层灰。
林株说谢坪带着钱跑了,这麽多年毫无音讯,不知道是死是活。
谢绥抑对他已经没有感情,谢坪的死活也不关他事。
再往前走几步,右边的房间是谢绥抑曾经住的地方,门开着,里面堆着一些杂物。
谢绥抑没什麽兴趣环视一周,转身想走。
门口的旧鞋架上有个锦囊袋,它像是被支架不小心从行李里勾出来,从而挂在那,底下的穗被门边的夜风吹得轻轻飘动。
谢绥抑垂眸打量它,不像是谢坪会有的东西。
浅黄色多边形福袋,上面用金线绣着祈福健康,因为落了太多灰显得很黯淡。
谢绥抑拿起它,皱了皱眉,这个袋子有点沉。
他打开福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出在手心。
金色无事牌在灯下反映着璀璨的光,上端有繁杂的花纹,连着一颗金珠,用黑绳吊成一根项炼。
旁边还有一张纸条,谢绥抑展开。
「生日快乐
希望你平安健康,希望你无事无忧
希望你少生我气
希望你下个生日,我还在身边
况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