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是答应了,但是并不甘心,也并非他的本意。
不过是被她逼到无路可走,不得不应罢了。
他闭了闭眼,仍是无可奈何。
起床以后,他去找岑兰凌,要来了逢夕留下的所有信件。
从那日不欢而散后,他再没理过岑兰凌,这还是头一回,她有些心酸。可是这才多久的功夫?肉眼可见的,他多了一圈的颓然,只叫她觉得心疼。
岑兰凌是见识过他这几日的疯的,她不知他要做什么,所以没有立即给他,而是有些担忧地先问了声:“你要做什么?”
“帮她送信。”
她写给谁,他就将信送去给谁。
闻言,岑兰凌才将信件交给他。
厚厚一沓。
宋卿时拿在手中,感受了下厚度。她确实有不少挂念的人,也确实有很多放不下的事情。写了这么多的信,远不止给他一个人写。
可即使如此,她也还是要走,那么决然,也那么义无反顾。
他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教错了,还是她什么时候领会错了、长歪了。
最开始得知的时候,他被气到发昏,但根本拿她没有办法。瞧,他连人都没见上一面,到了最后,除了任由她走,什么也做不了。
宋卿时先去了趟沈家。
先是林家,再是沈家。
——就算不为寻找她的下落,这两家他本也打算一一前去。
自打在雨中接回她的那一日,或许他就该摊开牌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该断就断,该绝就绝,任由他们这样纠缠不清,对她来说其实是二次伤害、多重伤害。
他对这两家人都有火气。
林家的话,与他的关联比较少,他那天该说的已经说完。他们要么良心发现,要么刻意不改,他并没有办法。
但是沈家不该。当年他帮忙找回了沈家的孩子,那时沈家人如何千恩万谢的嘴脸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可是当年那么感激他、那么珍视逢夕的人,又是怎么对待她的?
这么些年,沈家扪心自问,真的对得起她吗?又如何对得起他?
他辛辛苦苦把人带回来,如果是个错误的话,那他还不如没带回来,当年倒不如带回去自己养!
一个沈清悠而已,凭什么叫所有人的心都偏过去她的身上?
她是生了病,难道他的阿夭就没有病了吗?
他忆起有一年,一次聚会上,沈清悠特地走到他面前问他:“卿时哥,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那是逢夕回来的第四年。
那时候,他对她的偏爱已经显而易见。
至于沈清悠,他一贯不是很在意。
他对那些不熟的人都是如此,但若是沈清悠和逢夕在一处,他对沈清悠的无视就会比较明显些。他向来只唤走逢夕一个人,注意力也只在她身上,沈清悠在他眼里就像个透明人。
他不以为意,但是沈清悠放在了心上。她想了很多次,宋卿时是不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呢?为什么只看得见逢夕,也只带逢夕去玩,却都不理她?
她实在想不通,所以她鼓起勇气来问了。
其实也不用对她有多好,哪怕只是正常的相处呢?比如打个招呼,比如客气一下。
听见她问题,宋卿时笑了一下。
但他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只是说:“我又不是专门养孩子的。她是我带回来的,我对她特殊点,别的还想怎样?”
是啊。他可是宋家二少,二房独子,又不是专门带孩子玩的。带一个逢夕都已经很叫人吃惊,哪来的闲心对一个个的好?
沈清悠被说得面红耳赤。她觉得好像还是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她看得出来,他的耐心耗尽。而且他明显是一副——“我就只疼她了,怎样?”的嚣张态度。于是她憋下了话头,没有再问。
当年她还小,确实容易觉出差别对待,天之骄女却被这样偏待,确实容易不甘。后来她也慢慢长大,成熟了许多,也不会再去问出那样的问题。
可是宋卿时想啊,自己一个人偏爱逢夕,沈清悠都这么在意了,那,那么多人偏爱沈清悠,逢夕又得有多难受呢?
都是敏感年纪的小女孩,难不成逢夕的心就大,就不会在意这些,也不会为这些感到难受么?
当时他就已经能够读出残忍。
有些时候,刀子是藏于无形的。扎人的时候,也不见血。
宋卿时反复地开始质疑起自己这些年所有的决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