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不惧寒暑的修士如今胳膊和腿蜷缩在被中,像是被夜里的寒气所侵袭。斩苍勾了勾手指,将窗户关上。
夜明珠的光线晕在樱招的发肤上,瓷白的脸像上了一层淡粉色的釉,透着令人心焦的暖意。他伸出手,从她已经闭上双眼的脸上虚虚掠过,未触碰到她,只敢轻捻一下她的发丝。
颤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发顶,掌心蓄起一道清光,将力量灌入她的身体,从头至脚地环绕。
她在魔域待得太久,前前後後发生的事情耗费了她太多灵力,却因困在黑齿谷中的法阵中,迟迟无法通过吸收天地灵气来恢复,经脉当中的灵气断断续续,导致行气受阻,因此今晚才会这般反常。
片刻之後,樱招的气息总算平稳下来,侧伏在枕头上的面孔亦渐渐趋於平和,微微拧紧的眉头松开,嘴唇还无意识动了动。
“你说什麽?”
明知道她此时根本不会说话,斩苍仍旧倾下身身子,将耳朵贴近她的嘴唇。
神色仍旧保有几分冷冽,眼角却攀上一丝缱绻,这样割裂的情绪,他最近经常体会到。
哪里都在割裂,哪里都在失序。
原本他不打算在今晚这样的,既打定了主意要让樱招远离自己,那他至少应当表现出一定的自制力,不要在前一刻将她吓跑,下一刻自己又巴巴地贴上来。
可是……
她方才躲了。
在他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的时候,她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指。
他伸手覆上她的面庞,想起她躲开的动作,报复似的将她的脸捧起,捏了捏。只是到底舍不得捏痛她,没使一点力气不说,指腹还溜到她耳後摩挲了几下。
他本是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物种,早已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生出灵智之後亦从未逢敌手。可近日来,他时常会有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力。
情之一事,他虽然不懂,也不想去懂,但在此刻,他却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混乱与失序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能引发的,而是——
斩苍转过脸,凝视着樱招的面庞,轻声问道:“既然这麽不愿意留下来,那为何又要做出让人误会的事情?”
她自然是无法给他答案的,但他大概能猜到。
一切都是随性而起,她觉得被困在这里无聊,所以要找点乐子。
算了,探究这个毫无意义。反正,一旦出谷,樱招与他便再无任何干系。是她自己说过,她要回师门的,不是吗?那就这样吧,总比狠心地将她强留下来要好。一个会由於被囚禁而变得迟钝而黯淡的宠物,他不需要。
榻旁的男子点漆般的眉眼间突然浮现出一种微妙的残忍,对自己,也是对她。
身为魔尊,万家灯火,松涛谡谡,皆与他无关,只有黑齿谷这一方天地,才是他的来处。
她自己说过的,有些事情即使无法预知危险,也要去做。那麽,胆敢偷窥魔尊的後果,她该学会承受,不知道她是否预想过这一幕。
斩苍的另一只手臂探入她颈後,一点一点屈起,将她整个上身圈住,纳入臂弯。特地加固的冷酷意志裂开一条缝,斩苍有些颓然地闭了闭眼睛,低头在樱招的发顶蹭了蹭,而後伸手将她打横抱起。
被褥从樱招身上滑落,他没有理会,双臂之间的身体纤细,如新雪一般又绵又轻。
是天生适合被抱在怀里的曼妙身躯。
适合被他抱在怀里。
斩苍抱着她,抬脚往屏风後走去,走向他留给自己的唯一一块领地。
凝光球的照耀下,她的眼角竟然渗出了两道泪痕。
“哭什麽……”斩苍将她放在被褥之上,冷硬的神色软化了几分,眉眼之间那股微妙的残忍却没有被这两行眼泪吓退。
仿佛樱招眼角渗出的不是泪,而是火油。
浇在荒芜的心源上,顷刻间便将他整个身躯焚尽。
真是……
他低下头,耐心地将樱招眼角的泪水吻乾净,然後捧着她的脸轻声哄道:“别哭了,乖。”
厌火魔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