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坐不住,可她一不能改变老师的想法,二不能把娘和妹妹强带出门,便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讲也说不出,这几日自然也知道黎家有人在收拾行李,越看越焦虑,到最后只能做到眼不见心不烦,每天晚上快把手里的大明律给翻烂了。
若是实在没办法,便抓一个江如琅的错处,逼得他放了周笙,若没有错处便给他造一个错处。
每每睡觉前,她心里都已经升一股狠意。
现在想来,那可是真蠢办法啊。
黎循传抱着肚子,笑得毫不收敛:“我还以为你运筹帷幄,所以才潜心读书,原来,原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江芸芸恼羞成怒,伸手就要去捂住他的嘴。
“你是不是故意的?”
“就想看我坐立不安的样子是不是。”
“黎楠枝,你学坏了!”
十五岁的黎循传长身玉立,足足比江芸芸高了一个头,轻轻松松按着她的脑袋,把她桎梏住:“谁叫你整日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而且我哪知道你什么也不知道。”
江芸芸挣扎了半天没动静,到最后只能气恼地拨开他的手。
黎循传凑过来小声道歉:“你总是不爱说话,我真不知道你不知道。”
“明日读好书,我请你去外面吃一顿行不行。”
“你怎么还在生气啊。”
黎循传苦恼说道,最后见她还是气闷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脾气好大。”
江芸芸抬头,沉默地盯着他看,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说道:“会长不高的。”
两少年四目相对。
黎循传低头注视面前的小矮子,忍不住伸手比划了一下,一本正经地干缺德事。
江芸芸抬手就准备给他一个教训,谁知道黎循传这次躲得倒是快。
她重重扑了一个空,还跟着踉跄了一下。
黎循传这次蹲在地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芸芸气得直跳脚。
“该准备吃午饭了。”黎风笑着端上两盏茶,“芸哥儿可有忌口的东西?”
江芸芸摇头。
“她喜欢吃甜口的,让厨房那边准备一下黑米松糕,多放点红糖,再来一盆炸面筋。”黎循传出口说道,“上次看你把一盆烧茄子吃完了,再来一盆烧茄子吧。”
黎风点头:“是过油炒的那种吗?”
“不不不,是京城那边传过来的手法,直接把茄子去蒂放三两油烧到烂如泥,再放盐、香油、蒜泥和酱料搅拌均匀的那种。”黎循传笑说着,“又省油,还有茄子味,香得很。”
“对了,昨日隔壁送了一叠香炸玉兰花,芸哥儿还没吃过,你问问厨房学会了吗?”黎循传最后又飞快地提了一道菜。
黎风离开后,江芸芸抱臂冷笑:“这个炸面筋和炸玉兰花可不是我爱吃的。”
黎循传顿时笑眯了眼:“好芸哥儿,你就给我打个掩护,祖母不让我多吃油炸的。”
“玉兰花还能吃?”江芸芸似懂非懂。
“说是把玉兰花洗净之后,用面糊裹上,再在麻油里滚上一滚,配甜配咸都很好吃。”
江芸芸哦了一声,打量着他的身材:“油炸吃多了对心血管不好,你还不爱运动,也容易发胖。你少吃点。”
黎循传充耳不闻,假装忙碌整理书桌,僵硬转移话题:“你下午有什么打算吗?”
“带我妹妹去逛街。”江芸芸看着他的侧脸,冷不丁问道,“说起来,你爹当时怎么想去收江苍为徒的?”
黎循传连忙转头,大惊失色:“这话可别在祖父和我爹面前说起。”
江芸芸心中微动:“怎么了?”
黎循传小心翼翼看了眼外面,犹豫说道:“反正不能说。”
江芸芸立刻挽着他的胳膊,哄骗道:“今日听我那三弟说黎先生是他请过来的,说我是沾了他的光,这才有些好奇。”
“你偷偷给我透个底,今后这些炸物就是我爱吃了。”
黎家家教严格,衣食住行都是严格把控的,江芸芸一下子就捏住了小少年爱吃的七寸。
“我可是走读上课,你想吃什么,我放书箱里带进来,还不是天衣无缝。”她坏心眼地哄道。
黎循传神色动摇,最后压着她的脖子靠近她,小声说道:“可别往外说,因为这事,我爹被祖父大骂了一顿,还把我爹屋子里的扇子全扔了。”
江芸芸吃惊,没想到拜师背后还有这段曲折的事情。
“其实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前年的时候,我听祖父说一个名叫怀恩的宦官去世后,宦官们和大臣就闹得不可开交,连南京也受了牵连,一连贬杀数十人。”
黎循传神色严肃,江芸芸也跟着听得胆战心惊。
“我爹这些年一直跟在祖父身边学习,两京风波后祖父就让他去吴中一带游学,因我去年要秋闱,便也送我回华容。”
小少年皱着脸,满脸疑惑:“中间发生何事我也不知,只去年十一月底我重新回到南京时,祖父便让我去苏州找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