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是因为一声惨厉的叫唤:「殿下,且醒醒!有刺客啊,殿下!」
林蕴霏甫一睁眼,便见到滚热鲜血在面前的帘子上溅出一道可怖的痕迹,甚至还浇落在她那双水漾红凤翼喜鞋上。
残存的睡意顿时被惧意取而代之,她屏住呼吸伸手。
手尚未碰到帘子,一柄长剑先挑破帘子直冲着她的面门而来,停在距离她眼睛约莫一寸的位置。
破洞不够大,林蕴霏仅能看见来者穿着黑衣黑靴。
「你是谁派来的人?你,你为何要这样做?」林蕴霏清楚她的声音颤得厉害,但她抑制不住。
此刻她连眼睛都不敢乱眨。
对方未有答话,削铁如泥的锋刃向下移动,抵着她胸前佩着的朱红璎珞圈。
另一手悄然去取袖中的匕首,林蕴霏试图说话稳住那人:「那人给了你什麽好处,我可以翻倍给你!只要你不伤我,我愿意将车上的金银珠宝都给你。」
「你说的条件很吸引人,可我要的是你的命,公主殿下。」
来不及举起匕首格挡,那人低沉的声音有些失真,不堪忍受的尖锐的疼痛使得林蕴霏垂首看去。
霜白剑面上映出了一张满是不甘心的脸,那脸狰狞至极,令她自己都感到格外陌生。
她用尽最後的力气去捂伤口,但没用,仿佛流不尽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淌出。
大片的红,怎麽也止不住的红,与她的嫁衣混为一色,林蕴霏被这片浓重血色晃得眼花。
上下眼皮相互打仗,林蕴霏强提着的那口气终究散去。
到底是谁想要害她?
她究竟挡了谁的路?
难道她就这麽死了吗?
……
疑问如石沉大海,眼前陷入浓墨似的黑暗,以至於林蕴霏几乎要放弃挣扎。
「殿下,你不要吓奴婢啊!」林蕴霏猛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笼着愁云的杏眸。
她这是出现了幻觉吗?为何会见到她曾经的贴身婢女楹玉呢?
林蕴霏闭上眼又睁开,眼前的人未有消失。
「殿下,您怎麽光看着奴婢,却不说话?」楹玉偏头急切唤道,「太医,殿下这是怎麽了?」
又一张面熟的脸出现在眼前,且将指腹隔着巾帕搭在她手腕上时,林蕴霏终於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好像不是幻觉!
「楹玉姑娘不必担心,殿下既已醒来,便没什麽大碍,」太医看向她,语重心长地交代,「殿下,不论发生了何事,您都不该不顾自个的身子绝食呐。」
林蕴霏确定她有听过这席话。是在何处何时听见的呢?
绝食,晕倒。错乱的思绪拼凑出一个有些荒唐的答案。
她低头看向双手,嫩葱似的十指乾乾净净,没有一点脏污的血色。
「殿下,」待太医离开後,楹玉瞧着她异常的神色与举止,又唤了一声,「您的身子还有哪里不舒爽吗?不若奴婢去将太医请回来。」
「别走。」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见她转身,林蕴霏挣扎坐起身想去拉她。不料身子的不适先思绪一步作出反应,感到眼前昏花的她跌坐回去。
难以忍受的眩晕让林蕴霏就近扶着架子床的一角安立柱,猛烈乾呕几声。
「殿下。」对方闻声忙折返回来,替她轻柔地顺着背,温热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来。
尽力压下不适,林蕴霏拽住她的手,急不可待地问:「我是如何晕倒的?」
「殿下莫不是睡糊涂了,」楹玉不无担忧地看着她,但还是据实以答,「五日前,您为着和亲一事不肯饮水用膳,这才昏了过去。」
林蕴霏在心中默想,她果真回到了十六岁那年。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她哪里敢相信这般世俗常理皆不能解释的事会降至其身。
可此事的确发生了,就仿佛是苍天也不忍见她怀恨而终。
死而复生的狂喜仿佛野草逢春蔓延开来,林蕴霏牵动唇瓣哂笑。
在楹玉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拍了拍楹玉的手,再次感受到对方是鲜活的存在,而非前世後来那具遍体伤痕的冰冷尸体。
无法与楹玉言明心中遗憾与欢喜,林蕴霏宽慰道:「不必担心,我已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