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凑过来递矿泉水给她,又笑,「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你们俩是一直认识还是?」
「呕。」
「谢谢。」
吐了几口苦水,白秋接过王佳递过来的水漱了口,又喝了几口。刚刚她吐到地上的水,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就已经渗透了还是干了。
低头看着地面颜色肉眼可见的由黑变回黄,白秋喘了几口气,摇了摇头。
「不认识。」
「借你吉言了。」她又说。
陈州看她眼神不一样?她是一点儿看不出来。堂弟看堂嫂,能有什麽眼神儿?她看王佳的眼神才是「不一样」。
「嘿嘿。」王佳挑了挑眉,笑了她一眼,一副「我懂」的表情,「现在认识也行啊。」
白秋看着地面,没有说话。
这里满地黄土,地太干了。
脚一踩,土散开,直接变成了一地黄沙。水一倒下去,就马上蒸发。这样的土地,能种什麽菜?能活什麽人?
她都快干成黄沙了。
工作人员让两个女士把全身捂严实了,又强调严禁独自行动。几位男士抗着水泵和水管,一群人跟着农机站工作人员走了两三公里才到村里。地已经乾裂了,地里种上的不知道什麽麦粟玉米之类的矮苗半死不活,风一吹,沙似乎都扑在了头巾上。
「这里有水井吗?」胖子扛着水管擦了擦汗,又哼哧哼哧地问,「人喝的水有吗?从哪里来?」
「这几天是政府送水。以前有个井在那边,」工作人员说,「也快干了。」
「干了那咋办?再打一个?」
「只能再打了。打更深,找地下水。」
「这里的土下面都是岩石,流沙,找到了水眼儿又还能用几年。这里整个地就是乾的,要不停的往下打。以前打150米深就有水,後来要打200,後来要打300。」村民也出来帮忙了,工作人员开始接水管,「现在要打350米,才能打到地下水了。」
「打了井,接水过去灌溉,才能养活庄稼和人。」
「政府给钱打吗?还是自己花钱打?」
「嘿嘿!自己花钱打?!」工作人员晒得黑黝黝的,笑了起来,「这里的人一年到头种玉米,人吃的都不够,人都是吃玉米粉!还有钱打井!」
「都是政府出钱打。」
工作人员看看这几个外地人,「以前打井,200米,八九万。现在打350米,十五万一个。全部政府掏钱。政府其实也没钱,一个十五万,打一百个,就要一千五百万;关键是不能一劳永逸,要三五年就要打一次。本来就是穷困县,越打越穷,越穷越打,恶性循环啊。」
「那还是要种树才行啊,」李博腾说,「地里有那麽多水吗?不种树哪里有水?早晚活不了。」
「人都活不了了,还树呢!」
「把村民迁出去呢?」另外一个问。
「迁哪里?」工作人员扯着水管,「人在这里还有点活路,在外面是真没活路啊,又没文凭又没技术,连普通话都不会说,谁养?」
白秋跟着工作人员走来走去,走到了井边,运动鞋已经扑上了一脚的土。井口封着,她看着水泵抽了一会儿,筷子大的水流终於被抽了上来,要死不活。
陈州过来了,递给她一瓶水。
白秋看了他一眼,说了谢谢,打开喝了一口。男人就站在旁边,戴了一个草帽,身姿挺拔。他就那麽晒着,难怪越来越黑了呢。不远处有个大妈蹲在地里,不知道捣腾着什麽,旁边还有个两三岁的小孩光着屁股自己玩土。白秋走过去看热闹,大妈抬起头来,原来不是大妈,是个胖乎乎的姑娘。
头上裹着围巾,脸晒得红透了,红里又透着黄。
「你这是种的什麽呢?」白秋问。
姑娘低头回答了什麽,笑得扭扭捏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