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攥着这张相片,一时竟不敢再往下看。
叩叩。
罗闵的声音很近,就在门口,“你还不走麽。”
打开的衣柜门阻隔了视线,周合捏着那张相片竟生出汗来,“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些话要说。”
“……好,十分钟,待会有人要来。”
罗闵离开了,他知道周合会看到骨灰罐,却不知道他对着一件死物竟也有话要说。
他让出了空间。
心脏疾速地搏动,周合翻开了所有的相片。
无一例外,都是那个孩子的照片。
有一张,是罗锦玉与孩子的合照。
她看上去格外年轻,比周合遇见她时,眼神更鲜活光亮。
她蹲着,双臂环绕着站立的孩子,看向镜头,笑得很灿烂。
不是印象中的温柔恬静,而是蓬勃到无法确认是同一人的生气。
而她怀中的孩子,活泼而友好地模仿母亲,露出掉了两颗牙的笑容。
此外都是那个孩子各个时期的照片。
有一张那孩子看起来更小,趴在床上,眼睛闭着,大概是睡着了。
他与罗闵毫无相似之处,唯独这张,眼皮下弯的弧度与微侧的脸,与罗闵幼时像了六成。
罗锦玉的遗物摊开在眼前,周合却只想将一切撕碎砸烂。
他阻止大脑运转,不去想这些都代表着什麽。
罗闵知道吗?
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在他之前拥有过一个孩子,满怀爱意地记录下他的成长。
在看着他的百日照时,心里又在想着谁呢?
那个孩子又去了哪里,为什麽只有罗锦玉和罗闵生活在一块儿?
罗闵认出他,是否是因为这张脸?
那个孩子呢,他总不会像罗闵一样谁都不相像,只是刚好长成这副模样。
罗锦玉的靠近丶亲昵与离开似乎都有了解释。
罗闵就在门外,周合却不敢站起身再对上他的眼睛,他不敢问了。
那冰冷的骨灰罐依旧待在衣柜间,却似从罐中伸出触手将屋内屋外所有人裹紧,罗闵曾经是否也像他一样呼吸不畅,无法确信这些为真实?
他取走了那张被捏碎的相片,将木箱物归原位。
看着那洁白不沾染一丝杂质的白色陶罐,周合紧紧合上了柜门。
……
“我没有要带走的东西。”周合镇定自若地说,“不过,你能给我一张你以前的照片吗,如果你愿意的话。”
或许是他的脸色实在太难看,或许是他没有提出更令人为难的要求,罗闵竟然没有拒绝。
接过那小小的一寸照时,男人在外套上反复蹭干手心,手指有细微的颤抖。
“以後就别再来找我了,钱我会退给你。”罗闵的背挺得很直,似乎没为任何事折下腰。眼尾很长,也很冷情,他面对周合的态度始终如此,那递出的一寸照是他仅有的容忍。
周合的眼神落在照片上,那大概是小学时候照的,罗闵平视镜头,嘴巴抿得很紧,看着就不好相处。
和他现在很像。
男人不敢擡头也不敢应话,他急匆匆地离开,金属门吱呀在背後合上,嘭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