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楼,进门,客厅还保持着离开前的模样,静静地欢迎主人回家。
一如黑猫与他一起生活的所有日子。
没有过多人打扰,安静而和谐。
风筒吹透毛发,黑猫始终安静地卧在沙发上,呼吸尚且平稳,裴景声摸了他的掌心,一触即分,没有发烧。
被罗闵碰瓷丶隐瞒的是自己,还为他善後。罗闵却想用一点钱一笔勾销恩怨,哪有这麽容易?
迅速冲了澡除去身上凉意,裴景声再出来时,黑猫依旧毫无自觉地睡着。
罗闵养的狗倒算机敏,除去雨衣後便用黑猫擦拭过的毯子蹭去水渍,加上毛发短,此时身上已干得差不多,头抵在沙发上靠着黑猫的腹部。
忠心的骑士。
它大概是此处唯一不在乎人与猫差别的生物,纯粹而简单。
黑犬毫不掩饰偏爱,答案早早摆在明面上,然而人脱去了过多本能,自命不凡地忽略显而易见的线索,爱什麽丶恨什麽,都要有理由。
罗闵给不出裴景声放弃黑猫的理由,因为他的存在本就不合理。
怎麽说?说什麽?
就算亲口告诉裴景声,黑猫就是他,裴景声又会信服并直接放弃吗?
只有裴景声亲眼所见,才能死心。
留了几盏落地灯,不顾一只耳的抗议,将它留在客厅,裴景声带着黑猫进了卧室。
拿不准黑猫会不会突然间重新变回人形,裴景声没有贸然叫来住在楼下的王城,静观其变。
黑猫在别墅睡的提篮还在,容得下一只猫,但保不齐罗闵人身会将它压垮,届时卡住哪里反倒是裴景声的过错。
睡在沙发椅太窄,罗闵虽然清瘦,但个子不矮,摔到地上磕了碰了又算谁的?
让他睡到沙发,太远,万一黑猫半夜起烧或是罗闵突然醒来遁走,裴景声察觉不到。
思来想去,裴景声将他放到床侧,另挑了床被子盖在他身上,只露出一个猫脑袋。
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就算罗闵变回人形,也不至于裸着让他看见。
黑猫体型小,睡在床一侧,还不如一个枕头大,占不了太多空间。
却比平时存在感更重,裴景声无法忽视另一侧浅淡呼吸声,靠坐床头,贴着床沿,眼神晦暗凝视着黑猫。
许久,才熄了灯睡下。
疲累一日又在暴雨中来回奔波,本该轻易进入睡眠,裴景声却过分清醒。
他闭着眼睛,毫无睡意,与黑猫相处的片段历历在目。
黑猫躲在抽屉里,被找到时瞳孔都缩成细缝,不情不愿地挣扎,最终还是被带走。
威风凛凛叼着灯笼椒,灵巧地躲过衆人,慢条斯理地进食,抓回怀里在肩头留下一点水痕。
阳光透过一尘不染的玻璃,落在他黑色的毛发,他第一次主动地将两只爪子搭在他手心,眼珠如碧玺般夺目。
他也像现在这样,睡在自己身边,不安分地甩着尾巴,聚精会神地看毫无逻辑的动画片。
他们有过愉快的经历,但所有丶所有的回忆都建立在裴景声与一只猫上。
裴景声偏爱的是一只取名为文文的黑猫,而不是冷峻着脸独立的罗闵。
可猫与罗闵,实为一体。
他究竟在乎的是黑猫本身,还是承载着罗闵灵魂的……人?
昏暗中的苍白清癯的手,直白离奇的梦境,犹如驱散不了的鬼魅,始终盘旋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