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极静,霍诤行放轻脚步,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他的腰背一如往常的笔挺,看上去毫无醉酒迹象。
天气闷热,颈间潮湿,临出门前点缀在耳後的香水被热气催发,一股极其私密的麝香混雪松的後调,在空气里暗暗氤氲。
时钟款款摆动,秒秒分分流逝在指针轻颤中,时间很长也很短,霍诤行始终盯着那人後颈处白皙柔软的皮肤。
不同寻常的香水气息令弓着身体浅眠的人不安地翻过身,等察觉到面前有人,又是半分钟之後的事了。
阮岘睁开眼,顶着红肿的额头愣神。
片刻後,他伸出藏在被子里被捂得微热的手,攀上霍诤行的胳膊。
顺着胳膊一路摸到手背,能够感觉到指尖下的皮肤光滑平整,没有和上次一样的伤。
阮岘愣愣地说:“好了。”
也不知听没听懂这两个字背後的意思,霍诤行擡起手,轻触他左侧额头的红肿,声音听不出情绪,“怎麽伤到了?”
半张脸藏在被子里,阮岘缓慢地眨动双眼,小声问:“真的,假的?”
醉意熏然的大脑试图抽丝剥茧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然而很难。霍诤行露出费解神色,有些没轻没重地戳弄阮岘的额头,像是催促他赶紧回答自己的问题。
疼痛和温热的触感相伴而来,阮岘反应片刻,终于肯推开层层叠叠堆在脸旁的被子,露出整张脸来。
他似乎确信了面前这个人的真实性,努力坐起身来,张开手臂扑到霍诤行身上。
猝然被人抱住,霍诤行下意识将人整个捞进怀里,怕他掉下床摔伤。
阮岘用力勾住霍诤行的脖子,如同大号玩偶挂件,软绵绵的身体毫无防备地陷入霍诤行的怀抱里。
霍诤行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醇厚酒香与香水气息混合,丝丝缕缕,钻入阮岘的鼻尖。
他受到蛊惑一样,耸两下鼻翼,凑到人家耳後不住地闻。
怀里人的动作令人不得不警惕,霍诤行看过太多野兽嗅闻猎物的场景,一时寒毛直竖,心跳却也忍不住快了些。
当然,阮岘充其量是只小兽,一捏後脖子就能扯下去,毫无攻击性。
霍诤行端坐着,不知为何没有动弹,任由阮岘闻他的气味。小兽蹭来蹭去,蹭到他的喉结,再胆大包天地扬起脸,有些痴迷地盯住他的唇,讨吻似的。
来自两人的热意在呼吸间辗转,阮岘感觉这样的注视有某种魔力,让他的心上突然冒出许多花花草草,又好像被蝴蝶的翅膀不断扇动,泛起缠缠绵绵的痒意,那样难受。
霍诤行只是垂眸看他,目光平淡无波,阮岘摸不准他的心情和态度,有些心虚地松了松环着他脖子的胳膊。
时针摆动至正点刻度,十点了。
门外传来护士站的提示播报,值班小护士也在走廊里徘徊,逐个病房地催促亲友离开,很快来到这间。
敲门声轻而快,“病人家属,探视时间到了,请尽快离院。”
霍诤行如石化的雕像终于有了灵魂,想起必须抽身而出了。
阮岘却像是被敲门声吓到,刚松开的胳膊又紧紧环了上去,勾着他,缠着他,可怜兮兮地盯着他。
他越这样离不开他似的,霍诤行的心火越往外冒。这团火里究竟几分是因为被冒犯,几分是因为酒精上头,几分是因为怀里的人……他分不清楚。
为什麽能如此让人生气呢,他明明不想接触阮家的人,不然不会隔山打牛,让刘熠来从中沟通。他是怎麽把他堵在酒吧的,莫非能掐会算?那他能算到接下来的事吗?
阮岘看到霍诤行的眼神骤然变了,下一秒,被人勾起下巴,亲吻猝不及防地落下。
他经验浅薄,傻乎乎地睁着眼,睫毛扫在霍诤行的鼻梁上,直到被咬一口,才吃痛地松开紧抿的嘴唇。
霍诤行的舌头强势地探了进来,勾着他惊慌失措的舌尖,舔过他敏感的上颚。
唇舌被捕捉搅弄,呼吸急促乃至头晕目眩,阮岘後知後觉地闭上眼。
他的记忆力很早就出了问题,但很奇怪,有关霍诤行的一切他都记得。十七年前的事情他记得,上一次,那个疼痛又迷人的夜晚,他也记得。
瑰丽的画面不听话地冒出来,随着亲吻的加深,化为粘稠到令他感到悸动的欲望。
虽然有些疼,但如果可以……
护士再次敲门提醒,霍诤行骤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