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今安看到馀炘清醒举枪的瞬间,好像一根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他其实身体已经非常沉重了,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车祸带来的内伤还是壮汉那一脚,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
思绪也难以遏制的陷入昏迷,
壮汉立刻用手臂死死扼住路今安的脖子,把短刀顶在他的咽喉处,恶狠狠地盯着馀炘说:
“开枪啊!有种你打死老子啊!”
馀炘其实眼睛是很疼的,鲜血流进瞳孔那股灼烧感是很剧烈的,再加上他脑袋上不知哪里的伤,是有些昏沉的,但举在空中的92式手枪却没有半分摇晃——
路今安此刻还闭着眼,馀炘甚至无法透过路今安身上的血迹去判断,这个人受了怎样重的伤?左腿的那把刀插着的地方还在不断的往外溢出血迹。
在自己昏迷的这期间,经历了何等惨烈的搏斗?
以及车祸瞬间,第一时间护住自己,路今安右手血淋淋的伤痕,像是一块块碎片扎进他的心窝。
“放我走,不然我就一刀捅进他喉咙!”壮汉吼道:“这个位置他必死的!让我走!”
“你不配跟我谈条件!”馀炘被血迹侵染的森白面容上,是无法撼动的坚定:
“你是犯罪分子,我是人民警察,想跟我谈条件?根本就没有这个先例!”
闻言,壮汉手里刀极小幅度一压:“你就不怕我杀了他!”
“你挟持的是一名在职的中国人民警察!不是普通群衆,他本就有随时殉职牺牲的觉悟!”馀炘声音犹如枪口反射的寒光般,冷冽又清晰:
“你觉得我会怕,他又会怕吗?有种你动手啊!”
剑拔弩张的氛围下,没人注意到路今安眼皮在听到这段话时,微微颤动了下。
咔哒一声,馀炘火速把警枪上膛,近乎是一句一顿道:
“但我敢保证,下一秒,你就会被我一枪打死!”
话音落下,周边气流仿佛都被凝结了,紧张的气氛升到了极点,刺鼻的血腥味和泥土味混合一起久久弥漫在空中。
死寂般的压抑每一秒都好像走的格外煎熬,壮汉不敢动,馀炘高举的手枪也未曾挪动一寸。
“说的。。可真好啊。。”
忽而一阵低沉的声音传来,还未等馀炘和壮汉反应过来时,路今安不知何时已经睁眼,嘴角挂着笑意看着馀炘。
脑海里还萦绕着馀炘刚说的每个字。
——在职的中国人民警察。。。
这竟然是他那麽多年来第一次被这样称呼,终于不再是“马仔”丶“犯人”。。。。可分明过往的每一天丶每一秒,他都是在用这样的身份游走在生死的边缘,隐匿躬身于黑暗,奉献于光明,身披长夜,为了荧晔辉煌,负重前行坚守防线。
暗淡的瞳孔像是蓦然有了高光,那感觉就像是引燃路今安内心隐秘处,被遗落淡忘的一簇火苗。
顷刻间被燃得又野又烈。
路今安话音响起,壮汉顿感不秒,瞬间就准备刺入咽喉,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他就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啊——”
只见路今安居然把左腿的匕首硬生生拔了出来!反手插在壮汉的腰间!
“馀炘!开枪!”
路今安话音都还未完全落地,人已经往右边倒下。
——砰!
壮汉起身准备逃跑的瞬间,一颗子弹撕裂夜幕的气流,裹挟着火焰疾驰射出。在被血迹影响视线的昏暗夜色下。
馀炘依旧精准无误地打中了壮汉的脑门。
一枪爆头。
“路今安!”馀炘收枪,箭步冲到路今安身边抱起他:“救援很快就来了。”
其实应该是听不见的,受伤丶再加上那麽近距离的枪声,只有耳鸣在嗡嗡炸响,路今安目光逐渐失焦。
“你别睡,撑下去,路今安!”
每个音节都仿佛是落入雾霭的点点荧光,让意识无法陷入黑暗。
路今安的眼皮愈发沉重,他颤抖地擡起手,指尖拭去馀炘不断滑落的热泪:
“别哭,别怕,馀炘。。。。任务结束,我其实想。。。”
“我明白。。。”馀炘将他的手按在自己脸颊,嘶哑地重复着:
“我真的明白。。。。。路今安。”
馀炘已然泣不成声,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路今安身上不断溢出的滚烫血迹,灼烧着他每一寸肌肤,决堤的泪水冲刷着瞳孔残留的鲜血——
哽咽又虚脱的声音在空气中一点点渗出:
“我也。。。很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