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北城买的。”陈春决不会说自己跑了多少家花店才买到这六束香豌豆的,他差些就要点空运订花了。
“为什麽?”
“因为我上次惹你生气了,所以想要赔礼道歉,昨天就想给你的,我都怕它不新鲜了,还好现在没有太糟糕,不过包好小,都压扁了。”陈春诀伸出修长的手,去摆弄她怀里的花,变得更漂亮些。
李霜反驳:“我上次没有生气。”
陈春决沉声:“我知道你没有生气,你只是失望了。”
闻言,李霜在淡淡的花香里落泪,她与千寻的感受类似,千寻面对的是陌生的地方,而李霜现在面对的是陌生的情绪。
心脏像脆弱的气球,稍不慎就要爆开。
李霜微微收紧花束,透明的包装纸发出窸窣的声响,黑发被香豌豆花缠绕,粉色的蝶在她的发丝停留。
大颗眼泪落在花瓣上,沾湿蝴蝶的翅膀。
陈春决的笑容骤然消失,凑近去观察她的情绪,手指伸向她的脸颊,却又在半空停滞,“哭一会儿吧,一会儿再继续看电影,嗯?”
“继续看吧,我想把花插进水里。”
陈春决起身,沙发回弹,“你坐着看,我去拿东西装水。”
李霜回到电影里,眼角馀光里的他,正在四处翻找花瓶,没一会,就找回来三个。
“先用这些。”他回来坐下。
“嗯。”李霜看电影的过程中,手也不停,把包装纸拆开,将花放进花瓶里,“谢谢你。”
“没事,你床头摆几个,厨房和洗手间都摆上,这样你每天都能看到漂亮的春天。”
她的房间出现一个春天,是陈春决给予的,温柔且体贴。
电影剧情缓慢进行,李霜把抱枕放在地毯上坐着,伸手抚摸着花,把方才掉落在花瓣上的眼泪擦去。
她的声音平缓,在电影声下微小,但同坐在地毯上的陈春决听得清晰。
“刚刚电影开始的时候,千寻要去新学校上学呢。我和那位好朋友,哦对了,她叫叶幸然。”李霜侧头,对他轻轻一笑,“我小学三年级转过一次学,是因为当时我的班主任过节收礼,但我没有和妈妈说过要送礼,所以班主任总针对我,让我上课罚站了,或者让我多干值日,但这件事还是被我妈妈发现了。”
“我妈她也是老师,是很较真的性格,她跑到学校去吵,但连小学部的主任都向着我班主任,所以我妈妈一气之下,就要给我搬转学。我不想,她说你怎麽这麽胆小,怎麽什麽事都要忍。但我当时不懂,我只是哭。”
“就一路哭去了新学校,见到了叶幸然。你知道她是什麽样的人吗?”
“什麽样的?”
“是小女侠。那时候班里男生总喜欢欺负女生,放毛毛虫或者是小青蛙吓唬人,她有一回把毛毛虫直接塞到了男生的嘴里,把那个男生吓哭了。我不明白,我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太明白,她怎麽会和我做朋友。”
“你有问过她吗?”陈春决给她倒上橙汁,轻放在茶几上,蹭到香豌豆花,花瓣一颤抖。
“有。”
“她说什麽?”
李霜内心一怔,她在心理咨询室都未有过这样舒适流畅的对话,但还是继续说下去。
“她说因为我转校来的那天,坐在她旁边,她说这些都是缘分。”
“这算什麽理由。”陈春决笑出声。
“荒谬吧,我也觉得。可是她真的很信这些,她喜欢玩塔罗牌,也喜欢算命。但她说不能算太多,人生要自己掌控。你说她奇不奇怪,明明学的最好的就是物化生,却还看玄学。”
“这些都是生活乐趣了,总要算点什麽才安心。现在网上还有一堆电子黄历的账号,每天都给大家算运势,甚至今天王者荣耀玩什麽,都给算。”
李霜笑:“这麽神奇?”
“对,我偶尔也刷。”陈春决看她的侧颜,盯着墙面的眼睛眨着,眼睫扑闪。消瘦白皙的脸,因有哭过的痕迹而泛红,耳朵上的绒毛在光影的照耀下,无比明显,她仍由碎发蹭到耳朵和下颌。“那你们俩就一直玩到现在?那都认识很久了。”
“嗯,小学,初中和高中,我们都在一个学校的,关系特别好,大学和工作也都在一个城市。现在都将近二十年了吧。”
纵使在心理咨询室讲过无数遍,但这次不同。李霜面对的不是陌生的心理医生,他们也并非所有人都有职业素养,会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也会冷冰冰地盯着她看。
好似在斥责她,为什麽是她活下来一般。
可从未有人像现在这般,会与她聊叶幸然,聊些无聊的往事。
“那她怎麽没和你一起来?”
李霜沉默半响说:“她是记者,工作很忙。”
“等有机会了,把她叫过来玩,陪陪你。”
“嗯,有机会就叫她来。”李霜盯着花,折起包装纸用线缠起来,节省空间,系扣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