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稀得他们家似的!排场装得那样大!那不就是个空壳子吗!”
王若芙眉心一动,立刻让若蔷噤了声。若蔷睁大眼睛看她,靠到她耳边用气声说:郭夫人。
里头这人,是若蔷未来的婆母,郭夫人。
只听郭夫人越说越气愤:“说白了就是个破落户!家里一个官身都没有,顶着太原王氏的名号招摇撞骗罢了!如今谁还稀罕这名头?”
“是了,那王家五娘子我也打听过,又不是个脾性好的……”
一道青年男子的声音传出来。王若芙微蹙眉,用眼神询问若蔷。
若蔷微一点头,神色已然沉了下去。
这人显然就是若蔷的未婚夫,府尹家里考中秀才的幼子。
“早就不算高门大户了,还是个千金脾气!”郭三郎语气烦躁道,“爹还上赶着结这门亲,可不是傻了!咱家能得到什麽好处?净让这破落户高攀上了!”
屋内两人骂得热火朝天,一时间又是“破败人家”,又是“小姐脾气”,话里话外都是对这桩婚事丶对若蔷的不满意。
若蔷一根手指戳戳王若芙手臂,轻声道:“姐姐,走吧。”
她那语气平平淡淡,听着一点儿也不生气。
这麽冷静,几乎是被人当面踩着脸羞辱,若蔷现在却也能忍下来。
她任性肆意的妹妹怎麽会变成这样呢?怎麽会这麽懂事呢?
王若芙站在原地,缓了一下。若蔷又劝道:“算了,咱们先回去和阿娘祖母商量商量。总不能当面儿跟人家撕破脸……”
“哐当”一声,里头郭夫人惊叫道:“谁啊!”
若蔷话音未落。王若芙已经一脚踹开房门,坦然站在那里,对郭夫人与郭三郎道:“说完了吗?”
那俩母子面面相觑,明显是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尴尬得双双红了脸,还要硬着脖子装腔作势:“哪个院子的婢子?怎的这麽不懂规矩?公子的院落也是你能硬闯的?”
若蔷躲在王若芙後头,惊讶得下巴都来不及收回去。
她馀光瞥着王若芙的脸色,冷冰冰的,唇角向下时,有一股凛然的杀气,看着令人心生畏惧。
若蔷现在才觉得阿姐确确实实不是从前那个阿姐了,她漂亮温柔的皮囊下,是一柄历尽风霜的细剑,如此坚韧丶如此锐利。
郭夫人心里一沉,瞥着外头那女郎冷若冰霜的脸色,竟有些发怵,强撑气势又憋出一句:“……出去!谁许你进来!”
王若芙恍若未闻,抱着双臂道:“夫人说这些不就是想让我们姊妹听见吗?如今我们听得清清楚楚,你倒是要赶人了。”
见她坦荡自报家门,郭三郎青一阵白一阵的面色更挂不住了,只见他咬着牙道:“原……原来是王家姑娘……”
若蔷跟在後头哼了一声,“你倒也知道我是王家姑娘。”
王若芙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云淡风轻道:“两姓联姻,最要紧的不过是两边都愿意。如今郭府对我们家怨怼颇多,我们自然也不强求。”
郭三郎“嗖”一下站起来,“你什麽意思!”
“悔婚,不明显吗?”王若芙扫了他一眼,“不然要委屈郭家公子同我们破落户结亲吗?”
她一提“悔婚”,郭夫人神色瞬间变了,踉跄向前两步,道:“怎麽能悔婚?两家说好的事,岂是你一个小辈说悔就悔的!”
“我确实是小辈没错。”王若芙坐下来,懒得看这俩母子一眼,“但郭夫人大可以问问我父母,如今家中谁做主。”
林景姿闻讯而来时,郭夫人已经被气得满面通红,倚在榻上拍着胸口,“作孽!真是作孽啊!还未过门便把婆母气成这样!”
郭三郎在一旁帮腔道:“阿娘……您身体本就不好!可不能往心里去想不开啊!”
若蔷眨了眨眼,对林景姿摊手:“我可没有。”
王若芙轻声对林景姿道:“是我气的。”
郭夫人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王若芙对林景姿道:“林家妹妹,你且看看你家这个姑娘,私自闯进我们屋里不说,现在还张口闭口就是悔婚!哪儿来这麽刁钻的女孩儿!哪家还肯要她!”
林景姿先是斜了她们姊妹俩一眼,再上前对郭夫人道:“项姐姐何苦跟两个小辈置气呢?”
若蔷呵呵一声冷笑,靠近王若芙道:“看来阿娘又要体面做人,和平解决了……”
郭夫人握着林景姿手腕哭诉:“便是你家这三姑娘!脾性实在是个厉害的!”
郭三郎一脸後怕接道:“可不知哪家要了去,定是鸡飞狗跳的!”
这话一出忍了半天的若蔷当即不装了,霍然站起来高声斥道:“你这死人说的什麽鬼话?”
王若芙神态从容,拉着若蔷坐下。
林景姿朝身後看了一眼,转回去时面色平和,声音也柔柔的:
“我家三娘倒没被哪家要去……”
她从襟内取出一枚金令——赫然刻着“千秋”二字。
郭家母子当即一震,双双擡头望向王若芙。
只听林景姿淡笑道:“她如今挂靠兰台领俸,奉圣谕查察民间诸事,奏章直呈千秋殿,论起来,也算官身。
“是以,我们家的事,她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