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父哼了一声,挥袖背在身後,“王大人与林夫人门楣高,我老头子未必当得起女郎一声‘安好’!”
他一副死相,不影响王若芙不卑不亢,“今日无所谓门楣高低。晚辈只是受姜夫人所托,来劝楼大人三思。”
楼父跳脚,“我三思?你一个外人,哪知道楼凌杀了人之後我们家的苦!我今天把她放出去,刘侍郎的门第也不算亏待了她,从今往後我放过她她也放过我!”
姜松霜当即啐他:“你个利欲熏心的死老头子!楼樊你问问你自己,刘老头子许了你什麽好处?你还在这儿装上了,当我没看见书房里那一箱金子是吧?”
“那是聘礼!人家正经给了聘礼的!”楼父气恼,“外人还在这儿,你想说我什麽?我没受贿!”
楼凌听到这儿也懒得跪了,站得直直的,在王若芙身边,她抱臂道:“行啊,你让我嫁呗。”
楼父一怔。
姜松霜倒是不惊讶,一勾嘴角,静等着楼凌接下来的话。
“我下午进门,晚上就把他杀了。这下是货真价实无可抵赖的杀人大罪,我去坐大牢,您这官途基本也就完蛋了,咱们楼家要死一起死。”
楼父一听,两眼翻白,直挺挺晕了过去。
不知哪个兄长站出来,对着王若芙道:“王家女郎见谅,小妹糊涂了,说出这些疯话来……”
王若芙打断她,“倒未必是疯话。想来楼姑娘也是被逼急,才想出这等法子来。”
楼凌那兄长被她堵得没话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这也实属无奈之策……”
“你同我,或同楼凌解释那麽多都没什麽用。楼凌杀人只为自保,这事儿是在延庆公主与太子殿下面前说清楚了的。”王若芙一字一字道,“太子殿下我不保证,但若延庆公主知道楼家要把女儿卖给刘侍郎四子,恐怕公主也不会和楼家善罢甘休。”
楼凌倚着门框点点头,“嗯,延庆那女的脾气比我还炸,你等着的,传到她耳朵里,你这身皮都得被扒了。”
王若芙虽觉得这种“以权压人”的行为颇有种狗仗人势感,但对楼家这帮不要脸的男人,道理说不听丶情义讲不通,似乎也只能搬出尊压人的“大神”,方能让他们消停。
她擡起远山紫,给楼凌那兄长看,“这是当日楼姑娘斩杀刺客时用的剑,名‘远山紫’,曾经是庄国夫人姜穗的佩剑。”
话音才落,王若芙挥袖将剑扔给楼凌,楼凌立刻稳稳接住,拇指一拨长剑出鞘——
一息之间,剑尖已经直指楼凌兄长的咽喉。
她那兄长惊呼一声“啊!”急速抱头蹲下,而楼凌反手剑尖下压,在距他天灵盖一寸之遥停住。
那人已两股战战,佝偻着背伏在墙角,结巴道:“阿……阿凌……”
王若芙叹气,“当日刺客的刀,比这更快三分。且刺客不会像我一样,先告知您我手上有刀剑。”
楼凌收了剑,嗤笑一声。
王若芙把她想说的话说完:“所以,您现在觉得楼凌当时能怎麽办呢?千钧一发之间,她要怎麽思考如何保全自己而不伤他人?若换作了您,您能保证有两全之法吗?何况她当时身後还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
已是满室寂静。
姜松霜与楼凌亲自送王若芙出门。
王若芙淡笑着,“其实我帮不上什麽忙,也只能帮联络延庆,她若是出面,想来楼大人也不敢再闹成这样。”
“哎,总之麻烦你了。”
姜松霜低头,盯着她手上的远山紫,“我倒没见过,只是听说这柄剑在姑祖母手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王若芙思索片刻,“这剑也是旁人送的,若是我自己的,我今日定还给姜夫人。只是……”
姜松霜忙摇手,“哎呀!不是这意思!‘远山紫’只属于我姑祖母,又不属于我们姜家。既流传到了你手里,你就好好拿着!”
王若芙看向楼凌,她神色倒是自若,只是被关了几月,眉目间灼然的英气带上些憔悴。
她无声地叹,道:“阿凌……一直没对你说声谢谢。若没有你,我命都没了。”
楼凌毫不在意的样子,“还跟我道谢,你瞅你客气的。哎,你回去让令佩别太冲动,我家里的事儿我也有办法应付,不能总劳累你们俩。何况你婚期在即。”
姜松霜拍拍王若芙手背,眉眼盈一缕慈爱,“好姑娘,是和去岁那姓林的小状元吧?我先贺你一声,若寻得机会,一定带阿凌来吃酒。”
王若芙盈盈一福身,“若芙恭候。”
从楼府回去後,王若芙第一时间去问碧山:
“怎麽样?去给延庆送信了吗?公主可有回信?”
碧山支支吾吾:“宫里边……倒是有人来咱们府上回了信,但……但不是延庆公主……”
王若芙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沉下眉目问:“不是延庆,是谁?”
碧山擡眸看着她,半是犹豫半是疑惑道:“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