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姐您穿得太单薄了,可以喝点汤先暖暖胃。”
老李仍旧礼貌热情地介绍自己的菜品:“这是清炖羊肉,羊的品质很好,完全没有膻味,我没有放其他调味料就已经很鲜了,您尝尝看,完全不输草原羊。”
“……谢谢。”
说话的功夫,老李已经帮周浮把汤盛好,放到了面前,周浮手里握着勺子,目光却根本无法从餐桌对面慢条斯理喝汤的谢亭恕身上移开。
最早的时候,周浮总情不自禁地盯着谢亭恕看,後来才知道,谢亭恕一向讨厌被人那样直勾勾地看着。
所以每次周浮看他的时候,谢亭恕都会看回来,那并不是眉来眼去,而是一种越界的警告。
只是周浮不懂,她就像个木头,光知道飞蛾扑火。
“你费那麽大劲找我过来,就只是为了吃顿饭吗?”
过了半晌,她终于低下头去,心神不定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
她当然知道这碗里的肉品质有多好,只是肉眼就能看得出和家里的羊不相上下,可在谢亭恕面前,她提不起精神去享受这份食欲的快乐。
“那不然,”
谢亭恕冷淡地哼笑了一声:“我应该把你捆起来,关进地下室?”
实话实说,周浮确实这麽想过。
尤其刚才她意识到这麽大一片庄园都是谢亭恕的地盘,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她恐怕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是没人听见的时候。
“那你为什麽不能直接跟我说,想吃个饭?”周浮还是觉得谢亭恕的方法太极端,“非要先攻击我的网站,还卡我的货。”
“那攻击你网站的成本确实够贵的。”
谢亭恕头都没擡,语气稀松平常,“如果我换个网站攻击一下,恐怕那位设计师要连夜飞到我家门口朝我鞠躬致谢。”
确实,这批货其实最主要的买家就是谢亭恕,剩下的那些,相比起谢亭恕这边的巨量订单,都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所以他卡了她的主石材料,真要说起来,不过就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添了点儿堵罢了。
三两句话,道理就从周浮这儿,被谢亭恕扯回了一半过去。
“那你也不应该……”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小了点儿。
她想说或许你应该学着好好说话,但又後知後觉地意识到,如果不是被逼到这种程度,她确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和谢亭恕再见面了。
就像是她一开始做好的打算,她明明大学在首都读,认识的老师和人脉全都在这,从RCA毕业後,却不打算再回这里。
她给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和借口,譬如沪城才是更适合发展的城市等。
但无论怎麽绕,找多少冠冕堂皇的原因,周浮都知道,根源都是眼前这个人。
谢亭恕。
“不好意思,我之前确实有点忙。”不过无论如何,周浮就坐在别人的地盘上,她觉得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得给出一个解释,“可能没太注意到手机的消息。”
“哦,忙。”
谢亭恕闻言,终于擡起眼皮懒懒地暼她一眼,“知道。”
他的眼神其实并不算多麽直白。
也谈不上锋利。
就只是那麽随意地看了过来,刚才下楼时那种锋利的桀骜,已经如同被扑灭的火焰一般消失殆尽。
这一刻是无光的黑夜。
浓重的夜色。
漆黑的灰烬。
周浮有一瞬间,就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原因地心虚了一下。
是因为她和薛蕴接吻总是在窗边吗,因为她真的太喜欢那扇窗和窗外的老枫树,所以每次都喜欢坐在那里学习办公,所以薛蕴也就自然而然地在那里陪她。
两个人刚恋爱那一阵,粘性非常强,时不时就会侧过头去接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茶几下的抽屉里就常备着一盒避孕套,周浮已经不记得多少次,手往後伸,仓促地扯上窗帘。
周浮看着谢亭恕,理性上她非常清楚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的。
因为她在英国,他们已经失去了联系很久,谢亭恕的手不可能伸到那麽远的地方。
可感性上,
她也确实从他的轻描淡写中听出了一抹隐晦的,幽暗的,仿佛黑夜中从皮肉中血淋淋地破开的刺般的——
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