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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他的清醒（第2页）

紧急刹车下的惯性使得周裴的身体猛地前倾，两秒後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後背撞在座椅靠背上发出重重的闷响。

剧烈的疼痛自後背蔓延开来，周裴双手抓住方向盘缓了半分钟，擡起头朝前看。此时车身距离裴静深不足半米，如果不是刹车及时，现在轮胎下压着的就是裴静深的尸体。

可惜不是。

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仍旧挂着虚假的笑容，半分害怕的神色都看不见。甚至在周裴擡头看来的一瞬间，裴静深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大了。

周云程目睹全程，吓得後背出了层冷汗，踉踉跄跄跑出来一把推开裴静深，破口大骂：“神经病吧，你他妈不要命了！要死也滚远点死，别死我们店门口！”

裴静深却偏过头看向车内的人，不怒反笑：“不要命的可不是我。”

他瞳色很深，在雪地的映照下尤为突出，眨眼间都像是摄人心魄的漩涡，而这样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偏执的爱与恨。

“……”周裴眼皮狠狠一跳，视线落在他手中的那沓照片上。

裴静深走过去敲车窗玻璃，朝驾驶座的人晃晃手中的照片，“哥哥，你被他骗了。”

周裴抿着唇没说话，目光聚焦在他手中，脸色愈发阴沉。

裴家大少爷想调查一个人简直太轻松了，动动手指就有无数资料送上门，他手中这一沓比岳安山发的还要详细。

照片中少年光裸着上半身，瑟缩地站在角落，白皙纤细的胳膊上色彩斑斓——有遭受重力击打的青乌，还有烟头烫伤的红痕。

周裴心脏骤停，他盯着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舌下渐渐生出几丝苦涩的味道。

周云程自然也看到了那些不堪的内容，不可置信和难以言喻的心疼一起涌上心头，他忽然偏过头下意识看向周裴，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和自己相似的情绪。

显然，周裴并不意外，反而缓慢地，平静地擡起眼眸，凝视着眼前人，直白地问道：“你想干什麽？”

裴静深露出无辜的笑，不答反问：“哥哥，你说我发到校园论坛上会有人骂他吗？”

周裴重复刚才的问题：“你想干什麽？”

裴静深歪了歪脑袋，模仿小猫小狗思考的模样，咬着手指为难道：“嗯——我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骗子。”

周云程被他装傻充愣的样子逗得冷笑一声，想翻白眼。如果只是为了揭露方垚的伤疤，裴家大少爷何必大费周章跑来找周裴。

裴静深要的，从来都是周裴的妥协。

人心不足蛇吞象，尝过得逞的甜头後便会无休止的索求，裴静深就是这样的人。

良久，周裴推门下车，双手垂在身侧，五指蜷曲，指尖陷进掌心，嗓音比寒风还要凛冽，似是下最後的警告：“我说过，别碰他。”

周云程心下一阵狂跳，周裴这幅模样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尚未明白生死的小孩站在母亲冰冷的尸体面前，平静地回答警察的提问，事後被大人告知母亲已经死亡的消息也只是点点头，说了句“我知道了”。

周云程擡了擡手，朝前方虚虚地抓了一把，似乎是想拉住裴静深。

风从五指穿过，裴静深眉眼弯弯，负手朝前走了一步，“那你答应我，再也不喜欢他了，不然我就把这些照片贴满整个安宁市。”

周裴垂下眼睫，漠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扯了扯嘴角，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的笑。

下一秒，他擡脚重重踹在裴静深的小腹上，恶狠狠地盯着跌倒在地的人，“方垚如果出事，你们裴家每个人都别想活。”

这是周裴第一次动手打他，没想到是为了方垚。爆炸似得痛感逼的裴静深喘起粗气，他坐在地上摊开手，艰难地笑起来，满不在乎道：“那你就杀光裴家所有人好了。”

“不用试探我。”周裴俯下身，五指掐住裴静深的脖子，用力收拢，骨节泛起青白色，嗓音凉薄，“裴静深，我说到做到。”

“怎麽办，我也是。”裴静深双手顺势握住周裴的手腕，帮他按向自己，眼神里带着挑衅的笑意，“哥哥，你忘了，我们都是裴家人。”

不知是哪个字眼触动了周裴心底的伤，他的眼神忽然暗了下去，手中力气越发加重，那股狠劲像是要掐死身下的人。

裴静深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痛苦扭曲，脸色因为窒息而涨红，可他仍旧在笑，不要命的笑。

周云程眼看不对，扑过去从後抱住周裴，将他往回拉，“周裴，别被他影响！”

“放开我！”周裴挣开桎梏，拽着裴静深的衣领将人按到墙上，一拳又一拳砸在那张明晃晃的笑脸上。

他力气太大，周云程拉不开，情急之下只好喊道：“方垚马上过来了！”

话音落，扬在空中的拳头停了两秒，那个熟悉的名字像滚烫的水泼灭了周裴的所有的冲动。

周云程见状连忙推开裴静深，低声吼道：“还不快滚！”

重获新鲜空气，裴静深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呼吸着，左边的脸颊高高肿起，唇角渗出鲜红血丝。

“我为什麽要走？”口腔里充斥着腥甜味，裴静深拧眉朝地上吐了口血水，无所谓道。

周云程咬牙，不情愿地提醒道：“方垚快回来了，不想他恨你一辈子就快滚。”

裴静深的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看向周云程。

恨？

世人都说恨比爱长久，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裴静深并不希望自己被周裴恨。那是和讨厌截然不同的情绪，无法挽回也没有退路，是完完全全的对立面。

比起恨，他宁愿周裴讨厌他。

短暂的思索後，裴静深擡手蹭了蹭嘴角的血，捡起地上的照片收回口袋，算是答应了离开。

周云程松了口气，拖着周裴进屋，哄小孩一般哄道：“别管他了，方垚马上过来，别被发现了。”

周裴紧绷僵硬的四肢在听到“方垚”二字时才渐渐放松下来，收起浑身戾气乖乖被周云程按坐到沙发上。

半晌，屋外没了动静，天花板上的吊灯亮着刺眼的光，周裴仰躺着，瞳孔发散，冰凉的手脚在暖风的吹佛下渐渐回暖。

周云程絮絮叨叨的叮嘱在耳边响起，他听着，五指渐渐收拢，直至抵住掌心传来轻微刺痛，心底才後知後觉涌出一股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