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对方比自己年龄小,但不知为何,在仰头看对方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时,吴心怡总感觉後背毛毛的,扯了扯嘴角回道:“对,今天休息。”
周裴没再吭声,目光停留在两人紧靠在一起的膝盖,深色眸子里藏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吴心怡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自己和方垚亲密的坐姿,心头一跳,条件反射般缩回腿,和方垚隔开些距离。
明明没做错什麽,但吴心怡大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硬着头皮坚持了几分钟,她挠挠头起身尴尬道:“那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做——”
周裴接的极快:“好,欢迎学姐下次再来。”
“……那,那我先回学校了。”吴心怡提起帆布包,朝两人摆摆手。
目送学姐离开後,方垚眼观鼻鼻观心,和周裴同时陷入沉默。
虽说上次答应周裴不再躲他,但两人独处时尴尬是少不了的。
讨厌周裴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他清楚自己并不喜欢周裴,至少两人的感情还没有达到恋爱的门槛。
眼下两人正是最奇怪的相处状态,既不能坦诚面对也无法视而不见,事到如今,方垚还在想两全其美的办法。
方垚心里盘算着如何缓解尴尬,寂静中周裴突然抛出个没头没脑的问题:“你和她关系很好吗?”
方垚愣了几秒,不答反问:“谁?”
“学姐。”
方垚转动杏眸认真思考:“还行吧,因为选修课加上协会的事情,所以和学姐联系的比较多。”
很奇怪,他解释完周裴却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问这麽句话的意义是什麽。
方垚等了半晌没等到後文,撇撇嘴猜测周裴纯属没话找话的行为大抵和他一样是觉得气氛尴尬。
两人在沉默中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周云程和郑钰欣,两人都挺稀罕小奶猫,简直爱不释手,踊跃报名要带小奶猫去宠物店清洗。
周裴嫌吵,靠坐在沙发上按着太阳穴赶人走:“郑钰欣陪方垚去。”
眼看着两人欢欢喜喜出了门,周云程指着自己问周裴:“那我呢?”
“收拾卫生。”周裴眼皮都不擡。
“噢,好吧。”周云程很失望,方才浑身牛劲无处发泄,此刻只剩下满脸沧桑,但他不死心,鼓起勇气问道,“你会帮我吗?”
周裴蹬掉鞋,翻身仰躺在沙发,留下一句:“动静小点。”
“……”周云程欲哭无泪,想想每月的工资,嘴上还是不争气地服了软,“好嘞老板。”
过了好一会儿,原以为睡着的人突然出了声,低哑的嗓音掺杂着淡淡的忧郁:“她那个时候痛苦吗?”
周云程埋头擦着桌面的颜料,闻言愣了愣:“谁?”
“周可贞。”
周云程不像周裴那麽没礼貌,他通常都以姑姑来称呼,因此猛地听到这个耳熟但又陌生的名字时没想起来是谁,在脑海中搜索好半天才联想到记忆,长长地“嗷”了声,回忆道:“姑姑吗?应该是的吧。我也没大你几岁,和她相处不多,但我从记事起她就总是很难过,爱和我爸吵架,然後躲在房间里哭。”
周裴翻了个身,背对着周云程,平静地陈述记忆里的事:“她不吵架的时候也总哭。”
“那我不清楚,你出生之後我爸就和姑姑决裂了,我很少见到她,只是偶尔去找爷爷的时候会远远看她两眼。”周云程没明白他想聊什麽,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话题感到意外,“怎麽了,姑姑给你托梦了?”
“没有,只是在想,”周裴停顿了几秒,继续道,“她真的很没出息。”
周裴很嫉妒,他可以克制自己不影响方垚,但他无法做到对方垚身边的人视而不见。曾经他嫉妒贺子秦,後来贺子秦有了女朋友,现在他嫉妒其他人,可看到方垚放松的状态,又不禁为他的改变感到高兴。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真奇怪,像养小孩,又像放风筝,怕他飞远去,又怕他飞不高,更怕拽紧了将线扯断。
他在吵闹声中忽然想起周可贞,想知道她的痛苦是否也来源于这些困扰。
他对周可贞的大部分记忆都是灰色的,只有极少部分是五彩的,很不幸的是那极少的一部分在岁月的长河中也被冲刷得几乎消失殆尽,于是留给他的只剩下几帧残缺的糟糕的画面。
问完周云程後周裴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是周可贞,不会等待着谁来敲开房门,他需要的,都会努力去争取。
如果争取没有用,那就抢过来。
他认定的,都会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