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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第1页）

第19章

林长欢穿好衣服，想哄顾阿防睡下，结果自己也一个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晚。

小窗外杨柳萧条，赤色晚霞由东向西横布在可见的天空上，燃烧着大片大片的云层。金黄日光穿过床上的薄纱帘幕，渲染一整片颜色，折射在悬垂枕边的珠上，一时迷了林长欢的眼。

他好久没这麽放心地睡过了，自从变故发生，既要照顾顾家的叔侄俩，还得掌管庆丰山庄，又时刻警惕杀手的到来，林长欢一直绷紧着一根弦。只是徐青来了，他终于可以缓口气了。

林长欢伸手拔弄着那串珠串，脸上禁不住露出笑来。他上午趴在顾阿防床边睡着的，现在却躺在床上，不难猜出是谁干的。

听到屋内屏风後传来动静，林长欢脸色一变，立即坐起身看过去，正正好对上徐青的眼睛。

徐青刚洗漱完换了一件乳白色的月泉长衫，面色复杂地迎上林长欢的目光。林长欢怔住，然後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怎麽在我房里，这衣服我见衡州府里好多人穿，就你偏偏穿出杀气来。你先前那身，太扎眼，怪引人注目的，我第一眼见了，差点认不出来你，你不是不爱穿黑色吗？”

“为了告诉盯着的人，徐青来了。让他们动手前先掂量掂量。”徐青冷冷地道，朝前走几步停在桌前，提壶倒出一杯水来，“这屋子小，姓顾的一大一小一间，你一间，宋婆婆一间，怎麽，你让我去跟宋婆婆住一起？”

“别别，她胆子小，你可别吓坏她。诶徐青，你渴不渴，不着急能不能让我先喝口水，我睡这麽久刚醒才。”林长欢习惯性向徐青卖乖，舔了舔下唇，可怜兮兮的。

徐青冷哼一声，自己先擡手喝了半杯，才递给林长欢，目光挑衅。

林长欢可没他那麽龟毛，更何况这杯这壶都是他自己先前在用，直接从徐青手上接过了杯，仰头沽沽喝下。

“你看了，情况怎麽样？”

“周围还算安全，我来时无人跟踪，又托宋婆婆出去买菜时向周围邻居解释，看着都像是普通百姓。还能呆些日子。”徐青怒气消了些，见林长欢又伸手，他接过杯又倒了杯水递回去。

“我看是老六找的，想必也干净。你来的突然，本来打算是要和你一起看看情况，结果睡着了误事。”林长欢又喝尽一杯，不再伸手，面上轻松地笑着，“徐青，你休息过了吗，要是安全，你来睡一会吧。这一路想必急赶慢赶，外面打仗，里面是封城，找我们应该是费了一番事。……多谢，谢你这麽乱的局面来帮我们。”

徐青刚缓和的情绪又上涌出来，他本瞧林长欢草木皆兵的模样不想再质问，可这麽生分，又亲熟疏远的话让他一点也压不住火，冷不丁道，“睡过了，刚刚抱着你睡了一个时辰。”

“……哦。”林长欢有些没料到徐青这麽说，红了脸。

“你现在跟以前真是变了很多。……什麽时候我帮你，还要你道谢？我之前的哪一位红颜，我可曾有过亏待，”徐青抓住林长欢的下巴，强迫他擡起头来，“忘了被里与我缠绵的事？你与我如此亲近，更何况你不是说你是我的外属吗，怎麽忘了？不过也是，你我那点露水缘分，当然比不过你与顾二郎的知已情，刀山火海也跟着他下。”

他的林长欢何时曾这麽小心翼翼，不知江湖凶险，好像天涯海角都可以任他闯。什麽安全是否，谁的安排，什麽睡着误事，林长欢何曾是会说这样的人，他从前一向不急不迫，真如一个世外仙。

可刚刚与他隔屏风对视的那一眼，林长欢眼底的敏感与惊惧，现下徐青想想都觉得心脏犹如撕裂般疼痛，疼得喘不上气来。

“林长欢，你干这样的事，说这样的话，你不知道要考虑我，你只知道要让我把火发到你身上，不去为难你的顾二郎，你只知道要顾及朋友的生命，要完成朋友所托，但你知不知道，怀壁有罪！你顶过这场风声，你的命呢，要是他们冲你来怎麽办！”

“……如果，如果在我身上，他们可能就会放过顾兄和阿防，”林长欢静静地望着徐青，他一点点擡手去触徐青的脸庞，“顾兄救过我很多次，没有他的话，你早杀了我了。他教我江湖规矩，俗世道理，带我去看遍江南，才知道，我师叔师兄们为什麽回了师门後却还是常常讲起他们在山外的生活。现如今，我的挚友深陷泥潭，我怎麽会袖手旁观？至于接手庆丰山庄，是我自己应下的，没人逼我。我到时，没能救下三娘，只能保下二郎一命。他遭受丧妹之痛又身受残疾，我不能分担他的痛苦，可庆丰山庄里还有门客一十四人，奴仆八十三人，如果我不挡在前面，灭门惨案就又会在我眼前发生。徐青，我出自飘渺峰，是个习得道法的道士，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麽多人死掉……”

徐青咬紧後牙根，对眼前的人又爱又恨，欺身把林长欢压在身下，怨道，“他们可能因为你的身份一时退却，可以後呢？你能撑住庆丰山庄？顾书都办不到，你认为你可以做到？！只是茍延残喘罢了！”

林长欢答他四个字。“尽力而为。”

徐青狠狠一拳砸在床上。他见过了太多说这样话的人，忠君爱国的臣子为此而死，保护主子的仆从护卫为此丧命，一心复仇的小娘子更因此选择游走于生死之间，而现在昏了头的林长欢也要一心走上这条路。

徐青气疯了，他俯下身，措不及防地吻住林长欢。

既然全天下的人都在为了一些飘无虚渺的东西争斗流血，甚至丧命，既然任凭谁都不能劝阻，谁都不能更改，他又何必独自一人逆行？

他要实实在在，真实的东西，他要他欲望最源头的东西，要他的心爱之人。

他们吻了很久，也不仅仅是吻。只是两人纠缠在一起，紧紧相拥。也更或者，只有在面临生死临别，才发觉自己竟爱得那麽深，爱了那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