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先生!先生!!”
一身雨水的管家闯进书房,正在练字的谢荣眼神一凌,撇下笔墨,低喝:“干什麽?”
“……那,那个,小靖的母亲要跳楼!”
暴雨如注。
管家打着伞,和谢荣登上天台。天台的最远的围栏上站着女人,雨水冷漠地侵犯她颓败凋零的身躯和灵魂,对飘摇的女人和残枝落叶一视同仁。
“我去拦下她!”
管家心急如焚,刚迈出脚,谢荣拦下他。
“不用,让她跳。”
管家一震,心脏跳空,他打了个颤,似乎冷得受不了,“这……先生……不丶不好……”
“一条贱命而已。”
轰隆轰隆轰隆!
今晚的雷电格外响,谢靖害怕得躲在被窝底下发抖。
轰——砰!轰——
一道惊雷炸开!
他心脏突然剧痛,某条血管断裂般的痛。他在床上蜷着身子打滚,泪丶汗丶鼻涕糊满枕头,仿佛有什麽撕扯着他的心脏,他悲痛厉害。
谢靖是昏过去的。
第二日,天微亮,昨日见过的鸟儿停在谢靖的窗头,在啄玻璃。
谢靖醒了。
浑然不觉一身高热的难受,他走出房门,然後呢?然後他记不得了,他只遥远地听见某个人凑在他耳边,恶魔似的低语——
你妈妈死了。
谢靖原本是记不得的,他记不得的,他该是记不得的,他还是记得了。
谢靖忘不了。
谢靖生病了,病了两年。
他病的第二年,管家辞职,谢不野进门,别墅少了丶又多了人。
他从二楼下来,停在楼梯处,看见一位女性牵着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孩,他眼睛停在俩人牵着的手上。
“叫哥哥,小野,叫哥哥。”
新的女人轻柔地提醒。
男孩擡起头,谢靖尽管不想,也看出他的病弱,他撇开脸,眼神空洞地望着大门敞开让光线钻入的一块地面。
“哥哥。”
男孩声音极小,小到谢靖以为是幻觉,他知道不是,他听见了的。
他从阿姨口中知道男孩生病,病得比他严重,毕竟他的病不会让他死,男孩的会。後来,阿姨不见了,新来的女人代替了阿姨的位置。
“芠姨,你叫我芠姨吧。”
谢靖不语,冷冷地看她一眼,接过了一盘削好的水果。水果种类多样,他只吃了黄桃,从此,芠姨端给他的水果只剩黄桃。
谢不野在医院里治疗,芠姨在别墅里干活。谢淮明开始三番两次挑刺,嫌弃丶吼骂丶摔打,谢靖冷眼注视着喜剧般的一幕幕。
“今天做的是什麽饭菜!?难吃的要死!”谢淮明摔坏一盘鲫鱼,接连着摔坏几盘菜,稀碎的瓷片铺一地,“贱人!饭都做不好!”
李静芠哆嗦丶快速地道歉:“这些菜小靖爱吃,我就多做了点。”
谢靖这时擡眼,扫了一眼两人,又垂眼看向淌了一地汤汁的肉,这些菜以前阿姨不常做,准确地说,阿姨做的是谢淮明丶谢荣的饭。
他静默了几秒,对还要发脾气的谢淮明说:“我叫芠姨做的,我想吃的。”
谢淮明顿时偃旗息鼓了。
那一瞬间,谢靖有些意识到自己在别墅里的地位,随着母亲的死亡,已经不同以往了。
谢靖学过这个词,叫牺牲。
现在,李静芠也为谢不野牺牲。
随着谢不野出院,住进别墅,别墅里的声音就多了起来。李静芠的呵护丶谢不野的听话丶谢淮明的叫骂,以及谢荣的慈目,复杂交织在一起。
谢靖承认,谢不野比他原以为的聪明。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远处转着魔方的人,几秒内,魔方复原。
“过来。”
谢不野顿了一下,惊讶地擡头望向他,谢靖恶劣的捉弄生起,他加重语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