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三十秒终于过去,就在周阔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号码再度打了过来,一声一声,锲而不舍,好似她的决心。
周阔咬着牙接听,荆棘的声音传来:“周阔——”
室外的风呼啸,她好像身处一个空旷空间,对着他平静道:“我是荆棘。”
周阔低低应了一声,他问:“怎麽了?”
天台的风扬起来荆棘的头发,她站在黑暗里,看着远方一阵灯火,对着周阔轻声道:“我在天玑楼的天台。”
灯光照不亮她的身影,荆棘对着周阔道:“你来吧,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
周阔单刀直入,对着荆棘问道:“所有人都想隐瞒下去,为什麽你选择告诉我?”
荆棘好像笑了,风把她的声音吹的不真切,她说:“你来了,我再回答你。”
她干脆利落的挂掉了电话,没有任何犹豫,与此同时,周阔起身向外走去。
他已经猜到了所有,此行,不是为了让她自揭伤疤。
半个小时匆匆而过,周阔上到天玑楼天台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後的张弛。
他等着荆棘一起回家,可是找遍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正当他纳闷的时候,看见了从外面来的周阔。
鬼使神差下,张弛跟了上去。
周阔推开天台门的那一秒,荆棘转过身来。
她好像在这里站了很久,整个人苍白的不像样子,眼神和周阔相接的那一秒,周阔看见了她面上苦涩的笑。
“你来了?”
周阔点点头,没有说话。
风愈发凌冽,一阵沉默中,荆棘道:“你都猜到了,是吗?”
旁边的周阔仍旧不肯出声,荆棘看着他毫不犹豫道:“从一开始,就只有你注意到了我的反常——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还是你提醒明月,说让我不要独自去办公室,是吗?”
刚要上前去打招呼的张弛愣在原地,秋风一阵,他躲进了黑暗里。
周阔问道:“所以,她站在了你身前,是吗?”
荆棘点点头,通红的眼眶里湿润无数,张弛听见她道:“是啊,凌汛侵犯我的时候,她站在了我的身前——”
门里门外的两个人同时愣住,荆棘还在继续:“去年冬天开始,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无数个日夜——”
藏在暗处的张弛在听见她这一句话的时候有一瞬间心脏停跳,世界在这一秒逐渐崩塌,噩耗袭来,他的腿不自觉的软了下去。
“别说了——”
周阔出声打断她,对着她轻声阻止道:“荆棘,别说了。”
风传来他晦涩的声音:“荆棘,不要自揭伤疤。”
他说:“别对自己那麽残忍,没有必要。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荆棘的眼泪在这一瞬间落下来,可是那腰背却依然傲立,她深呼吸,对着周阔道:“是啊,我知道。所有人都这样告诉我,就连你都说没有必要——”
她转头来笑了,那双眼睛里有着无数的泪水:“可是周阔,明月因为保护我,转学走了,她为我做到这种地步,我不可能让你怨恨她。”
周阔在这一瞬间红了眼眶,他甚至觉得空气被荆棘哭湿了。
也是她不顾一切坦白的这一秒钟,周阔终于明白为什麽明月肯为荆棘豁出一切,哪怕背着自己会怨恨她的风险也要坚定的站在她面前。
因为荆棘值得。
周阔的内心在这一瞬间泪流满面,路到尽头,该怪谁呢?
怪他吧。
怪他不够细心,如果那一天她去舞蹈室的时候自己多追问一句就好了,如果在舞蹈室的时候自己多留意一些就好了,如果自己早点回来就好了,如果他没有离开就好了——
周阔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对着荆棘道:“对不起——”
他说:“我明明,早该想到的。”
荆棘摇摇头,事到如今,她身上多了很多的释怀,“这件事情,不怪任何人,是我的不幸。”
她笑了:“我呢,运气差劲,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却只会痛哭,但我呢,又好像很幸运。”
她别过脸去:“黑暗中,我得到了无数人的拯救,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也包括你。”
荆棘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他道:“周阔,我要离开西琅了,临走之前,我希望你能知道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只是善良让她哑口无言,可能你不相信,她脱下高跟鞋砸门的最後一秒还在问,你究竟什麽时候回来。”
周阔摇摇头,对着荆棘道:“我信。”
他看向天上逐渐升起来的月亮,对着它道:“我们有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