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跟左真是朋友。”
人一着急脑子就抽掉了,李执不打自招。
“你是不是怕麻烦我我告诉你,这不算什麽大忙。就是琢子丶乔靓谁找我牵线搭桥介绍下朋友,我都不介意的。”
“再说了,公司是你一个人的麽?南风姐和沈南雨都有入股吧?就算你觉得咱俩不熟,怕担了我的人情。我可是心甘情愿出一份力,希望南风的设计能被更多人看到。”
吴优不搭理他,自己越说越憋闷:李执做了这麽多年生意,能不懂人情世故麽同等的条件下,人熟更容易说得上话。他私下里那麽居家的一个人,却也偶尔参加商会活动,约人小聚。吃饭喝酒品茶,联络感情丶维护关系,为的是什麽
做项目多个朋友多条路,就因为那是她的朋友,李执就刻意避开。这还是他自己说过的“讲究效率丶利益至上”麽?
“我以为你们只是普通前同事,你最近又这麽忙……”
李执还挺会诡辩,吴优突然打断他:
“骗我很好玩麽?”
“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时,你就知道我不吃香菜,知道我咖啡喝冰的丶奶茶要三分糖,知道我出门从不带雨伞,四季戴渔夫帽……你从哪知道的”
“你怎麽可能没见过我跟左真的合照”
微信朋友圈功能是2012年上线的,那时候吴优还在上大三。饶就是她这种冷清的性子,被同寝好友们带着,也拒绝不了新鲜热门事物,发了很多如今看来很幼稚的鸡毛蒜皮。
後来,毕业丶工作丶升职成为中层,吴优变得愈加沉稳,只在重要的纪念时刻发圈。或是转发些业界新闻,十足的成年人模样。
吴优犯懒,或者说是傲气地坦荡荡,她没有锁过朋友圈。但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能翻遍过去六年的几百条。
仿佛一只手,隔着两千天的时间,小心翼翼地触碰二十岁的她。卡片机的年代,年轻的女孩素面朝天丶青春烂漫……很久很久以後,悠悠才发现。
萧薇说过:“很难想象悠悠正经爱一个人的样子,她对感情这事太钝感了。”
确实,吴优从来不觉得会有人深爱自己,都是衡量比对和条件匹配。她会否定很多爱意,以为只是巧合。
最开始是李执在楼下等她,陪同去参加前任婚礼的那个早晨,他“随手”递过去一杯咖啡,正好是她喜欢的豆子和冰量。
後来,大家吃饭时帮她挪过来的一碟配菜,他带给她的第一盒甜点,等等等等。李执预先没问过,却莫名地合悠悠口味。
吴优甚至觉得,自己和李执是要比一般情侣多些缘分。
那时在医院他送她定情镯子,悠悠咂舌李执一出手就是二十多万,对她这位“冤家”过于阔气了。
回到家才猛然反应过来,李执虽然送得出乎意料,却也模模糊糊地符合她的审美。
一个诡异的假设从脑海划过……
吴优某天终于决定认真地回翻自己的朋友圈,看到之前转发某条时尚盘点时的评语:“流行的首饰设计好烂大街,也就B家还有点意思。”
她毒舌又挑剔。年轻时候,这病在朋友圈偶尔也犯一犯。
哪有什麽额外的缘分,从来要靠人自己的天分。
吴优隐隐约约意识到:李执喜欢自己。要长久地取悦一个人是件苦差事,细枝末节都兼顾,那必然要带点真心。
只是那时候悠悠自己在盘算,又以为李执有过很多丰盛的过去,才那麽会讨女孩子欢心。时常告诫自己不可能,却在被鼓动领证的那一刻,冲破了理智的牢笼。
而吴优刚毕业时在B司,左真长她两岁。是踏入职场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名副其实的师傅;更是初来上海,她曾经一起合租过房子的室友。
後来左真去了西南发展,两人联系变少,却隔一阵也能互通下近况。吴优知道左真半年前刚跳到了一家港资商业地産公司做招商,只是没记清具体名字。
吴优的很多工作习惯都是左真教的,草蛇灰线,左真才会过目一眼,就赞赏吴优的文件,即使没有署名。
那两年的朋友圈里,左真和她的合影出镜了好几次,後来吴优过了懵懂的新人期,反而不大贴自己的照片。
别人不知道,李执怎麽可能不了解何况沈南雨还提醒他:“可以问问优姐熟不熟悉毕竟都在一家公司待过。”
李执怎麽回的自作主张,替她回绝:“悠悠说她不太认识。”
吴优觉得:李执没把她当自己人,宁愿麻烦地换方案,却不肯低头求她帮一点点小忙。他知道她做个中间人或是亲自出马,事情会轻松很多,却宁愿绕远路。
或者说,李执在赌气,怨吴优不许他管她。
吴优自知理亏:就算腹诽李执小肚鸡肠丶斤斤计较,不肯向她低头。终归是自己先把他推拒出去,是她没有爱人的能力……
藤编的桌面上附着一层玻璃垫台,上面放着一盏水晶鱼缸小夜灯。很奇妙的设计,一条玻璃拉拉鱼在黑暗中环绕着中间的那簇光线描摹的雪山,转啊转得找不到出口,就像眼前的场景。
玻璃拉拉鱼又名玻璃鲈,是一种独特的热带观赏鱼。晶莹剔透,全身透明,内脏丶骨骼和血脉,如在X光之下一样显现。悠悠很羡慕这小鱼,如果恋人之间也是这样毫无遮掩就好了。
巴别塔倒塌之前,人类还不曾苦于沟通。①很多话应该说出来,别等到爱意已消退。
李执抿了抿嘴,终于不再襟声:“你让我有事时要麻烦你,那你尝试过依赖我吗?你需要首付筹钱,我早已经为你备好了。你宁愿和别人拉拉扯扯,却不愿意跟我开口。考虑过我的感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