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的瞬间,她清晰地瞧见顾北脸上浮现绝望的神色。
男人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她的眼皮上,顺着流入眼睛里,荆梨下意识闭上眼,泪水从眼尾滑落,不知是谁的。
顾北自言自语般喃喃出声:“所以这两年多来,你过得一点都不好。”
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她的心脏用力揉搓,荆梨鼻息微促,被泪打湿的眼睫不停颤动着。
没吭声,代表着默认。
四周陷入死寂,只馀身上男人低到不可闻的哽咽,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到她脸上,汇聚成最小的河,流淌进她的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顾北哭成这样。
她的哥哥向来要强,哪怕曾经被命运折弯了腰,也从未这样狼狈过。
“我後悔了。”
顾北俯身埋在她颈窝,浑身的傲骨仿佛被打碎了,只馀令人心颤的脆弱与无助。
“我不该离开你的,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对不起小梨……”
不管是爱上他,还是因他的离开而生病,荆梨才是这段关系中最大的受害者。
一切都是他的错,他认了。
荆梨睁开眼,眸光黯淡。
她本来打算一辈子都不让顾北知道她生病的。
可局面还是进展到了这一步。
果不其然,她得到了顾北“忏悔”一样的怜悯。
他一定惊骇极了吧。
她竟然爱他爱到连命都不要了。
那不如将裂口撕得更彻底一点。
荆梨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对面的架子上,下一秒,忽然没有任何情绪地说:“你知道我第一次伤害自己是在什麽时候吗?”
顾北身体一僵,擡头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那个可以留声的小熊玩偶。
猛地意识到什麽,他心头一震。
“在你离开的第二个月,它也跟着坏了。”
荆梨还记得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雷雨,偌大的房子只有她一个人,她枕着小熊柔软的肚子蜷缩在被子里,像小时候一样,听着顾北录下的声音度过漫长而可怕的黑夜,等他回家。
【小梨乖,哥哥在呢。】
屋外雷电交加,被子里空气稀薄,她闭着眼神情木然,每按一下小熊,男人温柔的嗓音便能盖过那可怖的雷声。
不知按了多久,雷声还未结束,可小熊却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那一刻,无尽的恐惧自心底蔓延,吞噬了她的理智。
一如多年前,她因小熊没电而突发高烧,荆梨抱着它的“尸体”,任由手腕流血,盯着天花板直至天明。
自此,数不清的怪物充斥在荆梨往後的每一个夜晚,而唯一可以保护她的东西,随着顾北一起抛弃了她。
“我把它修好了。”顾北颤抖地捧起她的脸。
“我已经不需要它了。”荆梨平静地望着他,鼻音浓重,“就像我不再需要你一样。”
顾北闻言心跳都暂停了下,自欺欺人道:“不,你需要我。”
他默了默,又垂下眼,嗓音沙哑至极,“我也需要你。”
荆梨清楚,现在不管说什麽都无法推开他,便干脆不再言语。
“我要怎麽做你才能好?”
顾北眼神卑微,仿佛对待珍宝一般轻轻握住她的左手腕,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温柔地吻在那些疤痕上。